寫在前面:
這篇文章是我剛大學畢後沒多久寫的,主要是有感於一直以來種在祠堂前的那顆細葉橄欖樹被連根拔除掉了,內心感到難過,而且他長得這樣大顆了,長輩們說拔除就拔除,我連發言權利都沒有,於是寫文發洩一下。
PS.我在讀幼稚園時,這塊土地上的建築還是三合院(夥房),我和弟弟爸媽曾住在這,那是我短短童年時光中,最快樂的時候,當時物質不太好,還看過媽媽用柴火燒過開水,但每天都可以和村子裡的孩子玩在一塊。
已經很久沒去改建過的祖先祠堂拜拜了,大概已有三、四年多了吧,這幾年來經歷了許許多多土地劃分的事,但沒有一件事情是她有能力處理的,畢竟她連自己的事情都弄得一團糟了。
女人在夜晚的小路上,望著祠堂前地上那窟窿──那棵被連根拔除的細葉橄仁樹所留下來的,那棵樹獨自在那裏多久了呢?女人也不知道,只是偶爾騎車路過時會看到,直到某一天,聽到父親說那棵樹要被剷除了。
「那棵樹很久了耶!」女人帶著憤慨的語氣說著。
「沒辦法啊,越長越大了,會妨礙到隔壁的房子,上次去拜拜時,大家就說好了。」父親口中的大家,都是和父親同輩的堂兄弟姊妹宗族。
雖然她自己也是宗族之一,和他們同姓氏、流著同樣的血液;但打從有記憶起,這間祠堂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上一代在處理,都是男人在處理,女人只要負責過年過節購買給祖先供品、牲禮、金香紙燭之類的瑣碎小事。
每年除夕、重要傳統節日時,還小的她和同輩的堂兄弟姊妹開心地去祠堂拜拜,放鞭炮、燒金紙、去廟裡看舞龍舞獅,好不熱鬧;她喜歡這種大家一起和樂相處的氣氛,直到長大後,不管事、無憂無慮的她,開始有了煩惱。
她不愛像從前一樣每年都去祠堂和大家一起拜祖先,反正所有事情父親他們會處理會弄得好好的,她和同輩的這一代,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好了,這也難怪常常聽到長輩說現在七年級、八年級都越來越自私,她並不否認這觀點。
人一旦長大後,得面臨種種以前不從面對過的壓力,那棵樹也一樣,凡是妨礙到他人前進的道路,就必須淘汰一方,當然實力不夠或者軟弱毫無反抗能力的,就會面臨像那棵樹一樣的命運。
女人在夜中望著那黑色的窟窿,自己也是軟弱的人,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棵樹死去,甚麼也不能做。
那棵樹只不過長在不對的地方罷了,當它還是小樹苗時,根本沒人理會它、沒人替它澆水、拔草、施肥,它自己一個人就這樣吸收日月精華,在祠堂前默默地長大了。
從一株小樹苗長成開枝散葉的大樹,要花好多年的時間,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但剷除一顆大樹只需花幾分鐘的時間,輕輕鬆鬆地結束它一生的生命。
人和人相處也是一樣的,女人無奈地想著,要摧毀一個人的心靈和生命,只需要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想法;但從幼小生命的誕生到長大,是需要花多少時間和心力的,那是血和淚的過程。
這時不知從哪吹來的一陣冷風,把女人從思想的河流中帶回了現實,安靜的鄉村小路上,沒有人來人往的行人,家家戶戶的燈火透露出溫馨的光輝;她喜歡這樣寧靜的氣氛,銀白色的小路燈獨自照亮每一條孤獨的小路。
女人望著堂號下,牆壁上貼的五張紅紙被微風吹地啪啪作響,祠堂裡面永遠都是燈火通明照亮每一個刻在大型牌位上頭的祖先,歷代所有的祖先都在上頭。
她記得父親曾在這和她說過:「我和妳阿伯(伯父的客家話)的名字也在上面。」
「可是那不是過世的人才能刻在上面?」
「妳看這下面,被紅紙貼起來的地方。」父親指著大型牌位的最下方,的確一堆紅紙貼著,「等到我們過世後,才會撕開紅紙,妳堂哥好像也有。」她看著父親面不改色地說著,甚至還帶著愉悅的語氣。
那時候的她心想著,也許和祖先一起被刻在上面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吧,但也只有男生才能被刻在上頭,供後代的子孫祭拜。
想到這,女人又回頭望了那窟窿,沒有月光的夜晚還真是漆黑啊,黑色的窟窿此刻像極了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時又吹起一陣冷風,遠處傳來狗吠聲,夜也漸漸深了,女人打了哆嗦,在離開前暗自希望這座祠堂能永久保留,別和那棵樹的命運一樣,爺爺和奶奶的靈魂都在那裡面了,而那棵死去樹的靈魂也在那吧,陪著祖先們度過每一個夜晚,至少它在那兒不會再感到孤單寂寞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