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驚小怪」——文學家的必備條件

某一個深秋的夜裡，驟然起風。

那時我們已熄燈上床，忽聞一陣秋風呼嘯而過，令人毛骨悚然，有如千軍萬馬過境，卻不聞人語喧囂，仿若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夜裡銜枚行軍。

我在夫子耳畔描述這種感覺，那時他剛退伍一年多，行伍之事印象猶新，因此立刻勾起他的興致。

「妳怎會想到是行軍呢？」

小女子當然沒有行軍經驗，我只是把「秋聲賦」裡說的加油添醋，再配上音效罷啦。

其實高中都已讀過「秋聲賦」，只是早被夫子丟去爪哇國了。難得夫子對文學感興趣，我趕忙撚亮檯燈，掀被下床，去書房裡搬出古文觀止，再跳回床上。

我殷勤獻寶把第一段「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唸了。

「歐陽修就叫個小鬼出去瞧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最喜歡這個小鬼的回話了……」

可能是我說書說得太精采，夫子急於知道結果如何，未待我朗誦，從床上探起半身。

「哪裡？」

我指著書上那句，他將近視度數八百度的雙眼湊近書，把童子的回話看個究竟。

待他看完「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後，砰一聲，躺回枕頭上去。

「什麼嘛，這些文學家沒事就愛大驚小怪，不就一陣風嗎？給他說得像恐怖故事。呿！」

「重點還沒開始吶！」我說。

「還沒完哪？」

「你聽聽。」

等我好不容易唸到「童子莫對，垂頭而睡。」，突然聽到沉重的呼吸聲，夫子竟然夢周公去了。

面對此類不解風情的枕邊人，也只能滿腹委曲，喃喃自語般的唸完最後一句「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餘之歎息。」作結。

數次讀「秋聲賦」，以這次給我的體會最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