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極短篇小說]
2021/07/07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她被冷氣冷醒，想把冷氣關掉，她慢慢睜開眼睛，打地鋪讓她覺得背很不舒服，她習慣睡很軟的床。
他背對她，坐在棉被上看著窗戶發呆
「有點冷」她說
「哦抱歉，那我把冷氣關掉，我習慣開很冷」
「沒關係，可以把溫度調高一點就好」
她把被子拉高，腳縮進被子裡，他把溫度調高兩度
「你睡不著嗎」她問
「恩亨」
「怎麼了」
「我失戀了」
「真的喔！」
「騙你的，感覺失戀比較有資格睡不著」
他笑了一下，他覺得自己胡言亂語。
她也笑了，發自內心真誠的笑，她覺得他很可愛
「床會太硬嗎？」他問
「呃…有一點，可能是我平常睡太軟的床，你呢？」
「我從小就這樣睡的阿，很習慣，你可以把被子墊一半在底下，一半蓋著，像睡袋那樣」
「哦」她緩慢的點頭
「還是我的被子給你墊，反正我睡不著」
「不用拉，你在喝什麼」她問
「綠茶」
他對她微笑，她裹著被子移動到他旁邊，然後把手伸向杯子
「哇很冰！」她雙手捧著杯子
「我剛從冰箱倒的」
「你睡不著是因為喝茶嗎？」
「應該不是吧」
「但喝茶可能讓你更睡不著阿」她繼續爭辯
「有道理」他把杯子拿回來，喝完剩下的
「欸！」
她的肩膀輕輕碰到他的肩膀，也許是因為裹著一層厚棉被，讓她覺得比較自在
「你發呆很久了嗎」她問
她今天像問題很多的幼稚園小孩
「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
「你」
過幾秒他意識到他講的話讓氣氛有點微妙，曖昧或是尷尬，不清楚她是怎麼想的。他突然笑了一下，她也笑了
「幹嘛啦，幹嘛笑」她邊笑邊看著他的臉
「那你又在笑什麼」
「我不知道阿，你笑的讓我想笑」
他們笑完，沉默了一陣子
「謝謝你讓我借住」她說
「你已經講四次了”」
「你有在數哦？」
「沒有，我隨便講的，但肯定有超過」
「白痴」她用肩膀撞他
「小心拉，差點打翻！」
「哦抱歉」
「騙你的，喝完了」他把杯子倒過來，一大滴綠茶滴到他的棉被上，他沒想到竟然還剩一口，她憋著笑點頭，茶漬在被子上暈開，淺淺的
「大一的時候，我第一次跟你講話那天，我心想，我某天一定會跟這個女生在一起」他輕輕摸著茶漬
「不會很快，也許是大三大四或者畢業後，我不確定，總有一天，我會跟她在一起，最後也許會分開，不知道會在一起多久」他說
「你在告白嗎」她用力盯著他，他還是看著茶漬
「這樣算告白嗎」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在你們怪人的世界算不算？」她聳聳肩
「我再去倒點綠茶」他邊講邊走出去
她有點擔心是不是惹他生氣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那樣回答，這太突然了，雖然她ㄧ直感覺的到他們之間好像有些什麼，她現在心跳的很快。
他拿出冰箱那壺綠茶，倒到杯子裡，五分滿，接著拿起另一個空杯子，準備要倒，但他沒倒，又把空杯子放回原位，他看著五分滿的杯子，又倒了一些進去。
他帶著八分滿的杯子走回房間
「你在生氣？」她問
「蛤？」他一臉疑惑
「沒事」
「我有嚇到你嗎」換他擔心
「沒有，好吧有點，但不是因為你說你喜歡我，是因為你說你喜歡我，呃…就是我沒想到你會說...出來，啊...算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她語無倫次，他喜歡她這個樣子
「我覺得你的笑容不太友善，像是在取笑我」她說
「我沒有」
「哦」她把嘴靠在杯子上，事實上她想把自己整個人埋進杯子裡，她不想他發現她臉紅
「你上大學之後有交男朋友嗎」他問
「沒有，你呢」
「一個女朋友，在一起兩個月」
「沒聽你說過」
「我們好像不是那種，熟到會說自己感情狀況的關係」
「恩亨」她點點頭
「我一直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會喜歡怎樣的人」他說
「我也一直好奇你喜歡怎樣的女生」
「是嗎？你一直很好奇？」他問
「嗯，算是吧」她微微點頭
「我沒辦法說是怎樣的，要遇到才知道吧」
「你沒有理想型嗎」她問
「可能有，關於一些特質，像是...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喜歡一個人之後，她就是我的理想型」
「哇嗚，所以你不會有那種，覺得她不夠完美，或是某些缺點不能接受」
「我會連她的缺點一起喜歡，因為那是她的一部分，我不想要喜歡不完整的人」
她嘴巴微微張開，她太意外他會講出這些話，就好像什麼愛情語錄的句子，她喝了一口綠茶，讓腦袋冷靜一下，他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我好像跟你相反欸，我都會在腦袋裡列一堆條件，然後試圖找到跟理想型相似度最高的人。但不管我怎麼找，總覺得差那麼一點，可能我不喜歡他走路的方式，不喜歡他的髮型，之類的，然後我就會懷疑自己根本就不夠喜歡他，才會連這種小細節都斤斤計較，不是都說愛一個人就會愛他的全部嗎」
「那你應該很累吧」
「嗯」
她往後躺下，看著天花版，看上面的燈，再看他的背
「欸，其實我也想過一樣的事，某天我們會在一起，如果我沒那麼做，我會覺得有點遺憾」她說
「真的？」
「但是，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夠喜歡你，喜歡到要跟你在一起，我很難想像自己跟別人在一起，在一起，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非常重大的決定」她說
「這就是你母胎單身的原因嗎？」他問
「可能吧」
「那你之前有很喜歡，喜歡到想在一起的人嗎？」
「有，有兩個吧，但他們都不喜歡我，對，我記得是這樣」她很認真回想
「他們是你的理想型嗎」
「八成吧？」
「我呢」
他轉過身看她，她的頭髮散在床上，整個人成大字型
「也許...七成？」
「真的？」
「好吧我騙你，五成最多，但是我喜歡你，你懂嗎就像Netflix的推薦影集，上面寫50%適合，我應該去找別部，但我就偏偏喜歡這部」
「很矛盾齁」
「說真的連我都受不了我自己」她講完自己笑出來，可能是因為尷尬，或者覺得自己可笑可悲
「你喜歡我嗎？」她問
「什麼時候？」
「現在！」
「喜歡」
「以前呢」
「斷斷續續」
他把杯子放到旁邊的茶几上，躺到她旁邊，她還是呈大字型，他們隔著一個手臂的距離
「那你為什麼從沒找我聊天，或是約我出去」她把臉轉向右側看著他的臉，把手收進來一些
「不知道，我在等吧」他閉著眼
「等什麼」
「良辰吉時」
她轉回正面，看天花板
「如果在一起又分開會很麻煩，假設我們大一在一起，我們都那麼忙，搞不好很快就分手了，那之後就會很尷尬」他說
「那如果我跟別人在一起了呢？」
「嗯...那也沒辦法，就等囉！等我不喜歡你，或是等我喜歡別人」
「聽你講完，怎麼讓我覺得，你好像沒有那麼喜歡我」
「那你很喜歡我嗎？」
「有時候，但你有些我不喜歡的地方，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夠喜歡你，喜歡到應該在一起那種」
「所以你沒那麼喜歡我」
「我不知道，我不想破壞我們之間的距離，我不想失敗，或是失戀，或是經歷任何一切感情會帶來的麻煩，我只想要喜歡一個人，喜歡你，遠遠看著，有時候稍微...近一點點」她笑的時候露出牙齒
「如果我快死了我可能想打給你跟你講一下話」她接著說
她側躺看著他，他們好近，她想去握他的手，但是她不敢
「活著的時候不會想講嗎」
他轉向她，他們面對面側躺
「還好」她說
他看著她，突然感覺到他們這麼靠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的臉，他輕輕摸她散落在床上的頭髮
「電繪課的時候，我每次都坐在同個位子，你知道為什麼嗎」她問
「怕我找不到你哦？」
「對阿，因為那學期我們只有那堂課會遇到」
「那我為我有時候沒有坐你旁邊道歉」
「沒關係，沒什麼，只不過毀了我的一天而已」
「我很抱歉」他輕輕撥她的瀏海
「要不要去海邊看日出」他問，他發現她的眼睛是淺棕色
「好啊」她馬上答應了
「等等快天亮的時候出發」
「好！」
「你幾點的火車？」
「12點半」
「那看完日出還可以回來睡一下」
「你之後還會回台北嗎」她問
「不確定，應該會吧」
「那...」她想問如果他回台北會不會去找她，他們是什麼關係，要在一起嗎？還是什麼？但她不想毀了現在
「嗯？」
「沒事」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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