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為懷疑自己的祂發動聖戰嗎?
這是第二篇沙丘原著系列的心得,如果還不了解沙丘的世界觀或故事調性,可以先看上一篇 : 讀《沙丘》。
眾神和人沒有分別,其中一種往往會不知不覺融入另一種。
在這次故事裡,宇宙中興起一股嶄新又強大的宗教,那是信仰保羅穆阿迪布的組織 — 齊扎拉教團。宇航工會與特萊拉和伊勒瑯公主也在暗中策劃奪取保羅的實權,而他自己還得面對沒有皇室子嗣與對自身存在的信仰危機。
這一次閱讀的時間,比我想像的要快速許多,我想最重要的是這一本有更少並且能說是幾乎沒有「動作場面」描述,更重點的敘述保羅在神格之路上的心理掙扎。
閱讀全書,讀者能明顯的感受到保羅相當排斥自己被神格化的態度。一開始我覺得這似乎是一個矛盾的故事,因為默許戰爭以宗教聖戰名義推翻沙達姆四世的上一場戰事也是保羅自己。
不過作者隨故事透過保羅的心理獨白,讓我們知道宇宙中的戰爭並沒有因為保羅當上皇帝而停止,反而促使弗雷曼人在宇宙各處征戰,許多信徒以穆阿迪布的名義發動「聖戰」。
我想作者透過沙丘救世主德故事,想傳遞的便是這道理。而這也是是保羅在沙丘宇宙中的故事內核。
除了保羅亞崔迪逐步「神格化」並進而對抗信仰的故事線,在這一次的故事中較讓人意外的是鄧肯回歸,同時還和保羅的妹妹 — 厄莉亞有了一段滿「耐人尋味」的愛情故事。
鄧肯是以「死靈」的方式復活。這是一種能夠完全復原肉體的技術,但不能完整修復情感記憶,而情感躺在意識的深處。作者沒有具體描寫是以什麼科技做復甦,只能猜想是一種高階的基因調整工程,如果後續小說中能括展開這個設定,一定很有趣。
這次新加入的勢力中有特萊拉和「易容者」,而鄧肯死靈便是隸屬於特萊拉人的產物。故事登場時作為反派角色的易容者與其他同謀一起商討如何對付保羅。特萊拉的代表侏儒比加斯則在故後期才揭露真面目。
非常有趣的是,比加斯這個角色十分像阿西莫夫筆下《基地》裡的騾,他們都有身材缺陷,又有極度危險的心控能力,然而可惜的是作者並沒有在這本故事中透露太多特萊拉和易容者的文化。
反派群這次的密謀,在我看來算是對保羅本身相對「友好」的,但對他的政權仍然具有殺傷力。
首先是聖母提出使厄莉亞和保羅亂倫產下孩子,當然這個計劃在伊勒琅的眼底下並沒有付諸行動,畢竟她是真心愛著保羅。再來是伊勒琅公主下藥使契尼無法自然懷孕,有趣的情況就發生了。
因為保羅看過未來,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兒子誕生,契尼便會死去,所以從感性層面來看,伊勒琅的作為是推遲契尼的死亡,所以這也使保羅阻止契尼殺死伊勒琅。
讀到這段時,我相當佩服作者能如此完整的將角色情感和設定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這還是我頭一次體驗到這麼明正言順的出軌思想……
不僅如此,反派陣營在故事開頭就向保羅承認了不善的意向。雖然最後因為雷托二世的干預,計謀不完全成功,卻成功誘惑了厄莉亞將危險推進到保羅面前。
在我看來厄莉亞想復活契尼的表面原因是為了不讓哥哥傷心,其實可能是擔心保羅因為精神耗弱喪失真知之眼,也間接導致自己會因此喪失弗雷曼人對亞崔迪家族的信仰。這也是這本書裡有趣的探究,超人如何扮演正常人的社會角色 ? 保羅選擇盾入沙塵,而厄莉亞選擇留在王位上。
在救世主中,讀者也首次見到雷托二世,這是我在讀沙丘系列中第二期待看到的角色(第一是夏胡魯),因為在查找沙丘系列相關論壇時,最常看到的討論都是關於雷托二世的 !
他在未來是至高神皇,作者在展現這位強大角色登場時,描寫到全盲的保羅透過他的眼睛去看,方才出生的他甚至能夠向保羅宣告眼睛的自主權。
所以我懷疑是他奪走保羅的真知之眼。
一般的情況下,孩子剛出生開始嚎啕大哭,是因為意識到自己與外界是完全獨立而不可控的,使得孩子產生強烈的不安全感。而雷托二世則在啼哭之後迅速理解外界,並且在各時間的交會處理解利益關係,瞬間做出侵略外部意識的選擇。
在前文中我曾提過作者有意的在忽略戰役細節,只描寫個體之間的戰鬥。這一次的故事則是連個體戰鬥都甚少描寫,較有代表性的一場戰事描述是保羅被熔岩彈的輻射奪去視力的那段描寫,作者用民眾脆弱且慌亂地背景襯托出保羅的理性與神性,加上作者平淡的筆調,相當符合保羅「早就知道」的態度 — 無奈卻又坦然地接受。
如果是其他作者呈述此橋段,則會有相對多的篇幅描寫,同時也會放大主角當下的痛苦與恐懼並加以渲染,使觀眾更容易共情。可是法蘭克赫伯特並沒有用這種方法抓住讀者,他選擇將事件描寫成「必然發生」的過程。
他沒有對保羅預知未來的能力打迷糊帳,反而提出保羅對困境的冷靜處理,強調出理性選擇的超然性。
刻意減少動作描述是很有挑戰性的作法,一旦沒有觀眾認為「精彩」的僑段,讀者很容易淹沒在冷硬的自造詞中。對於一般讀者來說,會預期所謂的史詩是身為英雄的主角,面對困難以「硬本事」解決,而不是以唇槍舌戰或借他人之手除掉異己,因為在舊價值觀中仍然強調「正大光明」對決的榮耀。
而法蘭克赫伯特在如此廣大的沙丘宇宙中選擇以極其內斂敏感的理性攻防,作為主角開疆拓土的利器。或許這便是有人介紹沙丘時,認為是太空歌劇下的冰與火之歌的緣故。
讀過第二本書之後,我想反對部分評論家所說的 — 「整個DUNE SAGA都是頌揚玄學和純粹浪漫主義幻想文學」這樣的說法。
這是一個很毒的故事,然而吸起來並沒有像墮落那般輕鬆。
如果從結構來說這並不單只是一部太空歌劇,他擁有真正成熟的視覺建構和心理哲思系統,同時觸及許多後世看重的層面。也許透過故事中角色的幾句話可以明顯點出法蘭克赫伯特對於理性思想真正的看法,以下列出幾句。
- 他們接受的教育是信仰,不是知識。信仰可以操縱,而知識才是可怕的。
- 運用原始力量使你永遠受制於更高級的力量
- 我不想聽什麼罪孽、反常或上次聖戰遺留的信仰。你可以用我的精子去實行你的計畫,但伊勒琅的孩子休想坐在我的皇位上。
- 文化,他們散播的文化完全服務於統治。美麗,他們的美麗是奴役人的美麗。
- 費解的詞語能掩飾我們希望對彼此施加的暴力。
失明
這次有個非常重要的意象「月亮殞落」。這個比喻在故事最一開始的死囚牢房與布朗森對話便開始發酵 !
在這邊我整理出幾個月亮殞落的象徵,並且依先後列出如下。
- 最初的月亮象徵。直指保羅即將死亡,作者想借這個意象使觀眾擔心主角的後續安危。
- 第二次月亮象徵。透過保羅,我們猜測他所比喻的是否為摯愛 — 契尼,而我們都知道在亞拉克斯的天空上共有兩個衛星,所以第二號月亮應是象徵伊勒琅公主,也是三角關係的具體展現。
- 第三次月亮象徵。直指失去肉眼視力這件事。而第二月亮指涉的便是看穿汝赫世界的真知之眼。同時也透過《穆阿迪布之歌:月亮的墜落》讓我們知道保羅的這些比喻被信眾紀錄下來。
- 第四次月亮象徵。透過鄧肯看著水中倒影加上天空中共四輪明月,兩實兩虛,暗指這次故事的四位主角的去留。
- 第五次月亮象徵。保羅離開皇位,作者使我們擔心他是否在沙漠中殞落。
- 還有貫通全篇,弗雷曼人稱自己為月亮的孩子。而月亮本身自然是指涉保羅。
其實讀完第二本已經過相當久的時間,這段期間我甚至「提前」看完了由SyFy拍攝的沙丘之子三集的迷你劇。
雖然說是沙丘之子影集,但是第一集仍然涉及整部沙丘:救世主的完整情節。即便要稱他為精美實在是沒有辦法,但是如果能忍受低成本特效和老舊畫質的因素,這部影集算是目前改編最為完整的影視作品,並且也能看看詹姆斯麥艾維年輕時如何詮釋雷拖二世。
接下來,我的「毒書」旅程會繼續。
請期待沙丘之子的下一次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