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救世主的降生需要獻祭

2022/12/14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沙丘 Dune
劇情片
導演:Denis Villeneuve
年份:2021
產地/語言:美國/英語
目錄
一、英雄的原型
二、我夢見了彌賽亞
三、陰陽同體、阿尼瑪與阿尼瑪斯
四、伊俄卡斯忒的戀子情結
《沙丘Dune:Part Two》今日公佈了上映日,時間定在2023年11月17日,這裡放上我對第一集的看法。

一、英雄的原型

神話學家坎伯曾提及,神話當中的英雄有一種共通性,他們冒險,然後得到珍寶,有可能是寶物,也可能是智慧,然後英雄會選擇飛昇成神,又或是返回俗世成為救世主,於是我們知道這一切的苦難,都是在鋪墊保羅成為英雄的那一刻,所以縱使《沙丘》放映至最後一秒保羅都不曾成為英雄,但他已經踏上了英雄旅程。
作為心理學家榮格所述的「原型」,意即同樣類型的人物、物件或觀念,英雄在神話、戲劇乃至現今的電影中都擁有相當的原型,保羅富有人性,卻也身懷缺陷,但不難想像的是他終將成為英雄。
所以《沙丘》擁有著科幻片的外表,史詩片的骨架,冒險片的心臟,而這三者的共同點是同樣倡導著英雄主義。
先不論科幻片,就如同史詩片的敘事骨幹,英雄之所以會想奮發向上的原因是來自於階級之間的衝突,呼應了保羅之所以願意下定決心要推翻皇帝,是因為帝國皇帝聯手哈肯能家族向亞崔迪家族展開的侵略。
《沙丘》中的姐妹會具有強烈的宗教色彩,弗瑞曼人則帶有神秘主義,主軸將焦點聚焦在保羅作為英雄的生命循環生死因果上,片中的英雄與敵對勢力充滿清晰的善惡二元對立,帝國與哈肯能家族的邪惡和亞崔迪的善良,完整體現了史詩片的敘事架構。
而它冒險片的心臟來自於遙遠的國度總會有一群等待被拯救的人,主角自知自己便是他們的救世主,卻不停逃避,直到命運的到來;而待救之人也自知他們等待的是誰,因為早在救世主出現之前,神話就已在族群之中流傳許久。
英雄、待救者與觀眾都等待著主角掀開異文化的神秘面紗,印證古老傳說,作為英雄的主角會為異族伸張正義,並促使世界恢復秩序。冒險片中格外強調的種族元素也能在《沙丘》中窺見一角,貴族全是白種人,弗瑞曼人則由有色族裔構成,這源於強調白人原初的統治和支配慾望。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又像保羅父親的告誡:「偉人從不自求上位,而是被施以重任並挺身而出。」可以說是因為保羅不欲承襲父親的公爵之位,但上天又要賦予保羅使命才降災予他,原來王冠終是荊棘纏繞而成,那是成為英雄所必經之路,是保羅背負的命運。

二、我夢見了彌賽亞

坎伯說:「所有的神、所有的天堂、所有的世界都在我們自己心裡。它們是放大的夢,所有的夢則是相互衝突的身體能量以意象表現出來的形式。神話是公開的夢,夢是私人的神話。」榮格則認為,夢作為無意識的浮游,更是集體無意識的降靈,並不只是個人無意識的湧現。
也就是說,夢境不只映照出了個人的慾望,也喚醒了全人類內心深處的信仰,而英雄作為人類集體的完美投射,他必須應現自己,進而將自己神格化,並成為全人的神話,然後繼續化身集體無意識的所在,繼續呼喚。
許多猶太人相信每個人都有成為彌賽亞的潛能,或許便是因為每個人在集體無意識的深處都有一個彌賽亞的原型,而其中之一終將被召喚。
保羅腦海中一而再,再而三做著預知夢,其實是姐妹會將宇宙亙古的希望埋藏在了他的心裡,鑲嵌在了保羅的夢中,千年以來的育種計劃成為了人造的集體無意識,是姐妹會將其散播在浩瀚之中,而保羅作為原型乘載了全宇宙,與芸芸眾生互相勾連,所以冥冥之中成為了宇宙的中心,陡然間,一切的發生均開始與他產生聯繫,圍繞他旋轉。
所以保羅的夢是他所冀望的,被賦予必須去創造神話的映影。
榮格還說,個人無意識的內容是情結,若是如此,在保羅身上體現的便是彌賽亞情結與他的救世主式自卑,因為自己想要被拯救,所以拯救他人,希望通過拯救他人來使自己獲救,並藉此體會到自己的價值,這一切源自其內心深處的自卑,而與其呼應的則是在帝國統治下,人民的盼救情結。
最初保羅認知到自己尚未能繼承父親的權力與掌握統御家族的能力,因此感到自卑。然而當使命降臨時,他與弗瑞曼人一同生活的目的,是為了掌握其生存能力,借助其力,先將弗瑞曼人與厄拉科斯從壓榨中拯救而出,再拯救整個帝國被統治的命運,取代皇帝,順從自己被安排好的宿命,才能將自己從其中解放出來。
盼救的人民與有救世主情結的英雄因此成為了相互依賴的存在,完整了彼此,如同柏拉圖所說:「萬物渴望它所欠缺的東西。」藉由神話的誕生,兩者合而為一,成為一個圓滿的存在,並再也不分你我,黑格爾對愛的理解是:「在他物中自己與自己結合在一起。」所以救世主與人民的關係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愛。
「救世主並非落入凡塵,而是在最開始就與人民同在。」
在保羅的夢中,戰火席捲了帝國,他身著金色戰甲,身先士卒地衝在軍隊之前,儼然是反抗軍的皇帝,於是保羅夢見了自己,夢見了他的彌賽亞。
夢裡的他與夢裡的他對視,保羅用著第三人稱的觀點見證自己的崛起,而我們則應召而來,闖入了他的夢。

三、陰陽同體、阿尼瑪與阿尼瑪斯

在姐妹會原先的計劃裡,保羅的母親潔西嘉女士應該生下女兒,作為打造彌賽亞式超人奎薩茲哈德拉赫的育種計劃中的一環而非結果。但潔西嘉女士卻違抗命令,私自生下兒子保羅,又以姐妹會的訓練方式教導他心靈能力,自此保羅的命運開始偏離軌跡。
這也造就了保羅在性別上的模糊,本該被塑造成女性,卻成為了男性,身為男性又學習了只有姐妹會成員才能掌握的「魅音」,於是保羅成為了一個陰陽同體人。他對弗瑞曼人所採的「同情、分享」體現了陰性價值,而本身作為男性也擁有了「結構、地位」等陽性價值,陰性與陽性的氣質遍佈了他的外表與內在,我想這也是之所以選用提摩西˙夏勒梅飾演保羅˙亞崔迪的主因之一。而保羅對於厄拉科斯的渴望同樣揉和了陰陽氣息,意圖將厄拉科斯作為母星,並溯源至久遠前的弗瑞曼,欲使厄拉科斯再現綠意,也分別對應到了陽性的佔有與陰性的滋養。
在榮格分析心理學中,阿尼瑪與阿尼瑪斯是兩個重要的原型,分別代表了男性心中的女性模樣與女性心中的男性模樣,是兩性心中無意識的另一性之性格與面貌,促使兩性迷戀相對應的性別。
而荃妮作為神秘女子反覆出現在保羅的夢中,使保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讓保羅在恍惚間迷戀上其存在,便是保羅的阿尼瑪。保羅投射了自己的陰性面貌在厄拉科斯沙漠中穿梭無阻,似與沙漠融為一體,化為了荃妮。就像帝國仲裁官凱恩斯所說:「他與生俱來就是弗瑞曼人。」係因保羅的夢正逐漸具現化,保羅也在無意識中漸漸將自己與阿尼瑪融合在一起,最後荃妮的出現,作為夢境與現實終於交疊而成的最後一環,應驗了預知夢的成真,預示著保羅成為皇帝的那天終將到來。
保羅作為潔西嘉違旨抗命後的作品結晶,甫出生便已經負有救世主的偉大使命,是潔西嘉的阿尼瑪斯。身為姐妹會成員,潔西嘉必然對救世主的到來有著虔誠的渴望,於是潔西嘉將這份渴望也投射在了保羅身上,意欲輔佐保羅成為真正的救世主,這也造就了潔西嘉對保羅的迷戀,然而這份迷戀又在保羅救世主的身份之下逐漸失去控制,因為救世主與子民的權力必然不對等,且有什麼比被信仰的真主佔有還要讓信眾更滿足的福音呢?

四、伊俄卡斯忒的戀子情結

姐妹會成員與保羅都掌握的「魅音」,能操弄聽聞者的能力,是一種帶有濃厚的魅惑性與征服性的強硬手段,也特別能讓人聯想到性慾望之上。潔西嘉卻在開頭就要求保羅對自己使用,某種層面上來說散發著有強烈的不倫意味。更甚者在電影中段,保羅的父親雷托公爵身亡後,母子倆人必須在沙漠中換上蒸餾服好抵禦沙漠的侵襲,當保羅自顧自地背對潔西嘉脫光上衣時,潔西嘉卻用不可告人般的姿態還有眼神凝視著保羅,窺淫的氣息如同漫天飛沙一般,無窮無盡。
潔西嘉望著保羅的眼中總充斥著似乎不是母愛的感情,那份情感或許如同伊俄卡斯忒望著兒子俄狄浦斯時一樣,是比依戀更深的情感與慾望,在倫理道德中不應該存在的情感與慾望。
Furmochu
Furmochu
落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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