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冷冬裡的壁爐、毯子與熱可可

2021/08/03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她們》述說南北戰爭時期,在父親離家從軍的背景下,四姊妹一家的成長往事。大姐瑪格的溫柔優雅,二姊喬的勇敢奔放,三姊貝絲的善良純真,小妹艾美的任性驕恣,四種截然不同的鮮明性格,讓故事生動了起來。這四種性格也許代表著不同時期的女孩們的不同樣貌,此刻你可以是喬,下一秒你可以是艾美,而她們就在現實的歷練中翩翩流轉。​

#大姊瑪格
全片以七年前與七年後作對比,冷暖色調的呈現代表著童年的美好與沉重的現實。厭倦貧窮的大姊瑪格熱愛參與舞會,一心想投入婚姻,如同她童年的期盼「但願我們有好多錢和僕人 這樣我們就永遠不必工作了。」無奈現實不是童話,說完這句不會有仙子跳出來實現我們的願望。​

瑪格後來嫁給了窮困的教師約翰,為自己買衣服都得仔細考慮,在得知瑪格花費了許多錢在一塊布料上後,兩人對話實令人揪心。「我努力知足,但真的好難,我厭倦了貧窮。我們再想辦法為你添件大衣,也許到時候我們就時髦迷人了吧」「對不起,親愛的,我買不起。很遺憾你嫁給一貧如洗的我」。那種沒錢的無助感卻又想讓妻子開心的兩難,緊緊勒住喉頭,讓人心神緊繃。​

最終,瑪格退回布料,在愛情之中找回夫妻間最純粹的事情,那便是擁有彼此。沒有錢並沒有錯,有物慾也沒有錯,但若讓那些破壞了關係,也許我們也會一併失去最重要的事物吧。這讓人想起瑪格在婚禮當天對反對自己投入婚姻的喬說:「我的夢想與你不同,不代表它們就不重要。」這樣看來,瑪格早已實踐了自己的夢想,雖然過程中風雨飄搖。同時,這亦讓人反思,誰說女性一定要結婚,誰說女性又一定不能結婚呢?​

#二姊喬
至於作為故事中心的喬,一心反抗著時代賦予的枷鎖,從小熱愛寫作的她試圖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中突圍,用自己的筆,走出自己的路。「若是女生,結局一定要嫁人,去世也行。」可想而知,當編輯這樣對想出版小說的喬如此說時,她有多麼不甘心了。可是為了生存,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如同《2046》裡「我很快就適應了這種生活,不過沒關係了,哪來那麼多一生一世。」周慕雲的自言。在離開花樣的年華後,周慕雲放棄寫武俠小說,開始寫起容易賺錢的情色小說,二者同樣皆是迫於現實的無奈。那是令人惋惜卻毫無辦法的無力感。於是喬逐漸迷失,甚至無法接受任何的批評,直到妹妹貝斯的病逝。​

這樣熱愛自由的喬,一直在反抗著世界,反抗著愛情。「女人,她們有思想,擁有靈魂,也有感情。她們負有野心,既有才能也有美貌。我非常厭倦別人總說愛情是女人的全部」也許是這樣,喬一直拒絕著青梅竹馬羅禮,在那片悲傷的草原上,當羅禮被拒離開後,喬望著遠處的廣闊天地,卻不知何去何從,只能蹲下來將埋在手裡……但反抗者終究是孤單的,「我厭倦大家對愛情與女人的觀點,但......我真的好寂寞。」多年後,喬在閣樓上對著母親說道。那想忍住眼淚的模樣著實讓人不捨,多年來堅強又帶刺的執著,總算有了出口。​

而對於《她們》的結局,原著小婦人的作者的奧爾科特曾於日記中寫道原本她不想讓喬結婚,最後在小說中卻讓其嫁給教授,我們不免懷疑,這真的是作者想要的結局嗎?也許《她們》那極具曖昧性的結局,已為我們提供了另一種解答。我簡直可以想像,原著《小婦人》的作者奧爾科特在那個時代轉過身來,對百年後的導演葛麗塔潔薇點頭微微一笑表示感謝的樣子。而向來堅稱「沒有人能走自己的路」的尖酸刻薄姑姑,最後將自己的房子留了他最討厭的喬,是否代表著姑姑心裡其實羨慕著喬的勇敢呢?​

#三姊貝絲
體弱多病的貝絲,是家中最為純真的女孩,相比於眾姊妹不甘於貧窮,她是這麼說的「即便沒錢,我們還有彼此和父母啊。」貝絲的特質最為平凡寧靜,甚至在眾姊妹偶爾偷懶不去探望需要幫助的鄰居時,也是貝絲默默獨自去探望他們。生性害羞的她,本只願為家人彈琴,但為了讓大姊能夠搭馬車去參加舞會,她主動站出來表示自己願意到羅禮祖父家彈琴來報答他的恩惠。是她在生命的最後拯救了喬,給了她繼續書寫下去的動力,讓喬開始寫他們的童年故事。邪惡的導演還用了七年前貝絲大病痊癒後便迎來溫暖的聖誕節與七年後冰冷座位上的空無一人形成對比來呈現貝絲的死亡。真的好過分呢,這樣好的人卻死掉了啊。這是《她們》給予的最沉痛一擊,在最不起眼的貝絲身上。​

#小妹艾美與羅禮
驕縱的艾美總讓集郵家想到那些發生在兄弟姊妹身上的不愉快。如燒掉喬的小說作為她們不帶自己去看戲的報復,也導致後來喬對艾美的冷戰,即便後來因為落水意外和好了,那種傷痕與芥蒂卻是無法輕易抹滅的,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喬和艾美之間總是有股疙瘩存在、艾美處處拿喬做比較的原因吧。
後來姑姑看上不滿現狀、埋怨上天對待每個女孩不公平,一心嚮往嫁入豪門的艾美,帶著她去巴黎學習畫畫,為寄生上流貴族,改變家庭困境做準備。熱愛畫畫的艾美來到巴黎後深受打擊,當初童年時以世界第一畫家為目標的她也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殘酷,「羅馬讓我顯盡渺小卑微,巴黎讓我痛悟我不是天才畫家。」《她們》中金錢與女性的關係如同作家毛姆作品裡不斷叩問的核心問題:生命的意義為何?許多旅居巴黎的畫家,在面對現實與熱愛的事務上的取捨,縱然沒有天賦,努力也不一定會有用,這樣的他們究竟要不要繼續下去?對艾美來說,既然女性無法靠自己賺錢,那她選擇投入婚姻又有什麼錯呢?但若是自己不愛那個男人呢?羅禮是唯一看透艾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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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禮總是最清明的那個人,即便羅禮在被喬拒絕後沉淪一段時間,但從他在舞會上一眼就看穿失去自我,穿著華麗庸俗的大姊瑪格是如此;察覺艾美一直喜歡著自己,但艾美總是有股羅禮是因為被喬拒絕才轉而喜歡自己的疙瘩存在,所以才選擇另一個自己不愛的有錢人亦是如此。但這樣的他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喬就是不願意接受自己呢?沒有人明白,也許就連喬自己也不甚明白吧。造化弄人,結果當喬因為寂寞想追回羅禮,但她的妹妹艾美卻已經和羅禮訂了婚,可以想見,當喬把這個結尾告訴編輯時,他那滿是問號的表情。(呵​

#時代與女性意識之外
除了女性意識的議題,私心很喜歡四姊妹滾在地上打鬧和母親念著父親從軍中寄來的的家書,全家人在爐火前緊緊抱在一起聆聽的這些鏡頭。那些童年逝去的記憶輕輕的、淡淡的,有著日本電影海街日記與情書的影子。《她們》扭開了回憶的水龍頭,於是生命的某個片段緩緩流出,在十一月的陽光中滋滋作響。​
——刊於二零二零年十一月十六日師大人文電影節
陳劭岳
陳劭岳
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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