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永系列EP6_《三不管地帶》世界和平,不過為國際的玩笑與正義的悲哀

2021/09/09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圖片來源:https://reurl.cc/4akOG2)
電影的至高境界,即是雅俗共賞的藝文娛樂,固然它不比新聞那樣日新月異地訴說故事,但經典雋永的作品,在時光的沉澱、創作下的蛻變,總會產出始料未及的成果:是對一股亂象的體悟,也是對人性現實的最好註解。
而2001年的波士尼亞電影《三不管地帶》正是如此,榮獲74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頭銜,僅透過九十八分鐘,透過小人物的無奈掙扎、象徵西方先進世界的無用插足,便把戰爭的荒誕無常,闡述得淋漓盡致。
《三不管地帶》劇情相當簡單,直線性事件貫穿全片,沒有多餘旁支,各形各色的象徵角色元素充斥在一馬平川的戰場上,意義十分鮮明。
雖以戰爭為背景,然而本片的基調富有趣味,故事因衝突而起,終於虎頭蛇尾,無比的荒謬,卻也無比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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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設定在波士尼亞戰爭期間,三年戰役下的一小段插曲……
大霧之中,一小群尋找方向的波士尼亞部隊受到敵軍機槍掃射,近乎全軍覆沒,只剩下一名身負槍傷的倖存者Ciki。
塞爾維亞方面,為了斬草除根,在眾伙不情願情況下,一個老兵帶上新兵Nino去清理戰場,到了壕溝時,老兵在一具屍體下安裝地雷作為陷阱,隨即遭Ciki擊斃,獨留Nino作為人質。
氣氛劍拔奴張,兩邊軍隊也因為Ciki和Nino所處位置模糊尷尬,遲遲不敢輕取妄動;Ciki和Nino彼此互不相讓,惡言相向,正當雙方爭論不休,壓著地雷的士兵卻意外醒來,使得情況更加棘手。
事態愈來愈複雜,一個富有正義感的聯合國維和部隊軍官及追求真相的記者們,攪入了這場事端,大家都想出手相救,但結局則遠比想像得還荒誕......
本片劇情並不複雜,直線敘述沒有多餘枝幹,但豐富的角色設定,包含諸多隱喻,先簡史一下時空背景:
彈孔瘡痍下的南斯拉夫旗幟牆面(圖片來源:https://reurl.cc/RbdbWe)
隨著90年代冷戰結束、蘇聯共產鐵幕相繼倒塌,地處東南歐的南斯拉夫同樣面臨瓦解邊緣,最終唯獨「塞爾維亞」和「蒙特內哥羅」兩國,勢單力薄地撐著這面共產大旗,周邊民族紛紛尋求獨立,進而爆發一系列的戰爭衝突,統稱為「南斯拉夫內戰」,直接間接的餘波長達10年之久。
東歐地區自古便有「歐洲火藥庫」的標籤,多元種族的組成,其複雜的人種分佈結構,自然生成不少紛爭,又因地理條件,成為歷史列強的兵家必爭之地,這也使得該地與戰火煙硝脫離不了關係。
「南斯拉夫內戰」有大大小小戰役不勝枚舉,這次著重在「波士尼亞戰爭」上:
塞爾維亞族群長年就生活在波士尼亞與赫塞哥維納(一律簡稱「波赫」),而該地區又曾為奧圖曼帝國的版圖,因此穆斯林(波士尼亞人)和基督徒(塞爾維亞人)共同生活在波赫多時,原先在共產政權統治下還算是太平,而隨著南斯拉夫的衰弱,族群之間的歧見即應運而生。
根據1991年的人口族群調查(自我認同):波士尼亞人(44 %)、塞爾維亞人(32.5 %)、克羅埃西亞人(17 %)和剩下6 %自詡為「南斯拉夫人」,由此可見,沒有一個族群占絕對多數,異族鬥爭的隱患呼之欲出。
1992年,波赫舉行了一場獨立公投,塞爾維亞族群抵制之下,最終結果是波士尼亞人的獨立訴求得到壓倒性勝利,引燃導火線,一場無法避免的內戰拉開帷幕。
《三不管地帶》正是在這個背景下,最真實、貼切的呼應,透過當局者和觀局者的分析講述,能更深一層了解這場戰爭的方方面面:

當局者:Ciki、Nino和C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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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兩位主人翁Ciki和Nino:前者代表著「波士尼亞人」,後者則為「塞爾維亞人」的陣營;他們是故事主軸與衝突開端,也為戰爭雙方的縮影。
至於因壓著地雷,全片幾乎沒有移動半步的Cera,則象徵著被戰爭衝突夾在中間、進退維谷的無辜人民。
推估角色的成長年紀,至少都曾於南斯拉夫時期度過青少年生活,而波赫地區波士尼亞人和塞爾維亞人相處多年,生活、語言相通,過往是這麼稀鬆平常的應對模式,卻因族群對立的激化,昨日的鄰人同胞,如今成為兵戎相見的惡敵,很多人是在半夢半醒的情況下開槍,甚至不清楚,究竟為何打仗?純粹為了某種觸不可及的宏偉理念宣傳而白白捐軀。
電影中前半段,特別著重在Ciki和Nino的互動上,首先是拿著槍的Ciki擁有話語權,一直嚷著「我有槍,你沒有!」來威嚇,逼迫Nino脫下上衣,揮舞示意不要開火,同時要他承認戰爭事端因塞爾維亞而起。
殊不知軍隊不分青紅皂白,就往壕溝胡亂砲擊,這才喚醒兩人的危機意識,理解到活命要緊;不再因誰有槍而侮辱對方,反倒是閒話家常和往昔一樣,聊到了村里的姑娘,這群大男人們更是興奮不已。
(圖片來源:https://reurl.cc/r1lVqr)
然而和平友善總是那樣短暫,當聯合國的軍隊開到壕溝前,懂得英文的Nino成為單一的溝通橋樑,似乎有了話語權,也讓Ciki產生戒心,雙方再次回到一開始的緊張氣氛,隨便就想動刀動槍,更衍生出刺殺對方的仇恨,最終逞一時匹夫之勇,雙雙中彈身亡,原來基本的活命訴求化為泡影。
躺在地雷上的Cera,在炸彈專家評估後宣告無計可施,默默判了死刑,而他仍在希望與恐懼之中徘迴,卻未料自己早被棄之不顧的命運;而這一連串的問題,僅因這顆無事生非的地雷而起。
在內戰泥潭中的Ciki、Nino和Cera,正如千百萬的波赫人民,他們本可以過上擺脫共產體制的繁榮、鐵幕落下的自由與閒話家常,卻因積習已久的民族恩怨、民粹氾濫,激化為同室操戈的喋血局面。
任何外部力量:北約、聯合國、美國或是任何國際團體、媒體新聞,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反倒被認為是偏袒其中一方的外援,更加深戰爭雙方的鴻溝。
一場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戰爭,往往最凶狠殘暴,解鈴還須繫鈴人,兄弟鬩牆,便難以彼此和解,達到友好如初的狀態;或許僅僅就是利益和生存的關係,才讓人有如此貪婪暴戾的血性堅持。

觀局者:中士Marchand、記者Jane和將軍So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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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角色的代表性相當鮮明,亦是戰爭當中,最具象徵意義的符號。
中士Marchand和將軍Soft分別為相當強烈的對比,前者為熱衷關心此次壕溝事件的西方外力,後者則是以官僚式的避重就輕去推託任何風險。
其實全片當中的官方體制,除了Marchand外,都散發出三心二意的態度,駐紮在波赫,更似度假混日子,聽到有事端爆發,也下了觀望的命令。
對於一場糾纏不清的人倫悲劇,西方勢力的介入,除了表面上的道義關懷,一絲調停的功效都沒有,Marchand一角的設計,不僅把故事的劇情有效推動,也寄托了人們對正義善舉該有的期盼。
民間方面,記者Jane充滿幹勁,同為關注事態的人,她又比起被消磨意志的Marchand來得一馬當先,多次提出要深入前線採訪的不合理要求,遇到了Nino卻只問了摸不著邊際的制式問題,引來塞爾維亞人的鄙視,最終怵目驚心的轉播,讓眾人啞口無言。
Ciki和Nino出乎意料的死,稱得上是西方人道視角的失敗,勞師動眾換得一無所有,但身為權力領袖的將軍Soft則出面緩頰打圓場,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屢見不鮮的日常,回辦公室後,關起門,照樣能和搔首弄姿的金髮女秘書廝混。
熱切想解決問題的Marchand,一片赤誠,只落得懊悔與遺憾的情緒,而欲揭露真相的Jane,換得了敏感聳動畫面,對傳遞正義又有起任何作用?至於將軍Soft,人如其名,就是露個臉維穩局面、秀個架式,再回到往昔的養尊處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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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管地帶》沒有慘絕人寰的畫面、悲天憫人的特寫,卻把戰爭中人心的冷酷悲哀,描繪得極其深刻,亦有股道不盡的無可奈何:衝突明明僅能靠人而迎刃而解,但局面反而是推雪球般愈來愈繁複難言。
說是個電影,也宛若國際政治的紀實。事不關己事又關己的矛盾狀態,是出於被迫的正義,還是有利可圖、有孔就入的賭徒心態呢?
本片不謀而合與時事有了關聯,阿富汗戰爭的窘境,正如同歐美西方的干涉,所費不貲、所獲無幾,大軍壓境又撤離,留下當地毫無休止的動盪和國際聲名狼藉的罵聲。
當然,國際糾紛不如協調鄰居間的紛擾那般容易,而這些一錯再錯當中自然有值得借鏡之處,先思考這個問題:既然能坐下來好好談的問題,何必動刀動槍?介入他人糾葛之前,必須去深思前因後果,且帶著欲加根治的決心,否則任何行動,不過是弄巧成拙、無益於任何一方的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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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然隨筆 (Rafa Chang)
赫然隨筆 (Rafa Chang)
自北藝戲劇畢業,為人言茂字繁,樂於品電影、賞文學、好遊歷、習體育,文武兼愛。 無法斷言何時更新,僅能保障字字珠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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