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20

新冠肺炎疫情在這兩年，已經成為一般人的日常；但其實從2020年一月的起源，就已經和我們家息息相關。當時因為老婆癌症復發的有效治療剛開始，體力與精神都不佳的狀況下，前一年已經是她自己一人在台北過農曆年，實在不忍心再丟下她一人獨自在台北過一次年，還好那時已經和雙方家長講清楚她身體的狀況，所以當我試著在電話上探詢老爸，是否願意來台北過年？大出我意料之外，老爸竟然一點遲疑也沒有的就一口答應了！有疑慮的反而是我，反問他：家裡拜祖先怎麼辦？親家母也會一起來沒問題嗎？邀請老婆的外國人同事一起圍爐可以嗎？我以為一向以來都維護傳統、堅持守舊的老爸竟然都毫無疑問的全都同意！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讓身體不好的媳婦，也能感受到家人團聚圍爐過年的氣氛。

所以在2020年一月，農曆的小年夜，老爸先簡單在家祭拜過祖先後，和媽拉下台中家鐵門、提著行李、坐著高鐵就來到台北過年。疫情，就在當天武漢封城日開始爆發出來，整個過年期間，新聞台充滿新冠肺炎的新聞報導；當時因不了解狀況，心中雖惶惶不安，但還好過年期間，沒擴散到台灣來，所以安排出門行春的活動，還有他們初二搭高鐵返回台中都沒問題。

之後的幾個月，疫情開始逐漸擴散到台灣，加上老婆還在身體恢復期，所以老爸老是告訴我：沒事別常回台中，而我就算回去，也多採取當日來回不過夜；包括去年下半年老家整新的工程期間，家理上上下下搞得兵荒馬亂的，老爸還是叫我不必回家幫忙。今年五月15~16日的週末，原本是姐要帶著二老參加公司旅遊到桃園大溪兩天一夜，卻在5月初爆發出桃園華航諾富特旅館機師感染案，而且雪球越滾越大，出發前三天，姐的公司決定取消活動；而因為四月初在新規劃的老家二樓書房空間整面書架牆剛釘好，四月中回家掃墓時才把藏書從三樓搬了一半下來二樓，所以就臨時決定5/15 回家整理新書房。

週六早上邊開車回家路上還在邊開心，怎麼交通這麼順暢，平常週末南下必塞車的林口、桃園、新竹竟然都沒車，這時老婆打電話來說：行政院長蘇貞昌10點出來開記者會， 當日確診300多人，全國提升至三級警戒。記得當時心頭一驚，想說，事情大條了！沒想到到家後，老爸告訴了我更大條的事，他那天去附近的小型醫院照胸部X光看到了5公分腫瘤，於是展開了兩個月的混亂。

疫情造成的三級警戒讓進出大型醫院不便、探病不便、找看護不易、海內外交通阻斷，所以在老爸最後這兩個月，我們沒能做得更多、更好。貼心的老爸，在少數的清醒時刻，還是會交代住附近的姐不要常去醫院看他，怕感染危險；叫我和在台北工作的外孫不要常回台中，他好好的；叮囑我們不要告訴在德國念書的孫子，怕他坐飛機危險。最感心的，是在三級警戒期間，喪禮禁公祭只能家祭，所以他算準了我們在一切從簡，辦完告別式後的隔週，台灣才解封恢復二級，省去了大部分的儀式和張羅、聯絡、安排的麻煩，也不打擾到他關心的諸親好友們，就這麼靜悄悄殞落。

如果沒有疫情的干擾，或許不會在這段期間如此荒亂匆忙，也許不會留下這許多遺憾。疫情終有一天會緩和，甚至消失，我們會恢復往日生活；但對於我們來說，這個老爸已經不在的世界，是永遠無法再恢復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