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將軍秦良玉的一生
2021/09/15閱讀時間約 21 分鐘
我猜應該很多朋友友跟我一樣，都是在光榮的中國歷史遊戲系列認識到秦良玉這名女將。
中國不是只有秦良玉這一名女將曾領兵作戰。 但實際掌握兵權，在二十四史中以將以軍事將領列傳的女將僅有秦良玉一人。事實上，若仔細翻閱明末歷史。 便可發現處處有秦良玉與她家人的記載。他們在明朝即將覆滅的混亂時代生活、奔走、奮戰。 嘗試拯救衰敗的明帝國，和他們的故鄉四川。
但很不幸的，秦良玉失敗了。事實上，秦良玉和她的家人本可撒手不管，偏安於四川的一角。他們並沒有虧欠明帝國什麼，而明帝國虧欠她們太多。甚至秦良玉得以掌握兵權、率兵上陣，其實都是明帝國對她的家族的迫害所產生。
要認識秦良玉之前，要先知道她在女將之下還有一個特殊身份。她是一名宣撫使，若是以通俗一點講法，就是所謂的土司，中國朝廷為了管理鞭長莫及的偏遠地區所設的世襲官職。
秦良玉的土司一職並非繼承於雙親，而是丈夫。是的，她還是一名守寡的未亡人。
以最普遍的記載，秦良玉出生於1574年，明神宗萬曆二年的四川重慶忠州。是秀才秦葵之女，家中還有一兄一弟秦邦屏與秦民屏。 （有另一說還有一名兄長秦邦翰，但應該是野史記載。）
忠州秦氏的祖源不太明確，有人說是漢人。但也有人認為是少數民族的苗族或土家族，或者漢化，又或是雙方聯姻的後代。由於秦姓和土家族的大姓覃同音，近來土家族出身一說頗為盛行，但沒有絕對的證據。
而1940年的電影，由女星陳雲裳主演的秦良玉則是採用了苗族的說法。
秦良玉幼時正是萬曆中興，由太師張居正執政的盛世之時。但富有遠見的秦葵預測天下即將大亂，此刻只是短暫的迴光返照。不僅飽讀詩書，也通曉兵法與武藝的秦葵將畢身所學教導給三名子女。
秦良玉雖然是女兒身，但沒有受到父親的差別對待。她與兄弟一同學習文武兩道，甚至表現的比他們還要更好。
秦葵對這名優秀的女兒感到驕傲，並為她物色了一名年紀相仿的優秀郎君：石砫（現中國四川石柱土家族自治縣）土司之子：馬千乘。
石砫馬氏為漢人出身，自稱東漢扶波將軍馬援之後。但馬氏在石柱當地已統領了四百餘年，早是根深蒂固的地頭蛇，所領多是土家族人，馬千乘的母親覃氏也是土家族人。
秦良玉與馬千乘夫妻感情融洽，彼此興趣也相投。萬曆中興的迴光返照已隨著張居正之死而結束。好武的夫妻倆感受到戰亂的野火即將點燃，在農暇時開始訓練當地的土司兵。
石砫當地土家族人為主的士兵們以使槍聞名。他們的長槍以白蠟木製成，不加上任何的染色與裝飾，因此被稱為「白桿兵」。在秦良玉與馬千乘的訓練下，白桿兵成為了明帝國彼時最精良的部隊之一。而白桿兵與他們的白桿槍也將伴隨秦良玉未來的五十年戎馬生涯。
就在倆人練兵與農耕數年後。一場亂事打斷了秦良玉與馬千乘平淡卻勤奮的新婚生活。還關係到石砫當地的繼承權之爭。
問題起於馬千乘的母親覃氏。
這家族內鬥、土司世家的事件經過歷史上記述頗為混亂，我們很難知道全貌。我們能知道的是，覃氏並不甘只作為一名土司之妻。早在馬千乘與秦良玉成婚前，她就與播州土司楊應龍私通已久。她溺愛的小兒子馬千駟也娶了楊應龍之女。
在丈夫馬斗斛被貶官放逐，大兒子馬千乘因罪入獄時。覃氏趁勢奪取了土司之位，並計畫讓自己偏愛的小兒子繼承此位。
之後覃氏或許是引進了楊應龍的勢力而得以奪權，並不得人心。當地爆發反亂，馬氏重新掌握了土司的位置。覃氏心有不甘之下，索性帶著小兒子馬千駟投奔播州土司楊應龍。
而楊應龍與朝廷的嫌隙也逐漸加升。最終導致了FGO遊戲中也數次提到的大型叛亂事件：楊應龍之亂。
本文先前有提到石砫馬氏經營當地四百年，在當地是地位十分穩固的地頭蛇。而楊應龍的播州楊氏呢？
他們早在唐朝年間就在盤據在播州，在當地經營了近八百個寒暑。不只是地頭蛇，楊應龍在播州當地就是名符其實的土皇帝。
擁有實權，擁兵自重的楊應龍不願完全歸屬於明。而明帝國也視他為在背的芒刺，屢次嘗試削減楊應龍的實權。在數次小規模的衝突後，終於演變成朝廷與地方土司的全面性戰爭。
明帝國號招了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從四周八方包圍了播州。準備將盤據了八百年的播州楊氏連根拔起。
在龐大的軍勢中，也包含了馬千乘與秦良玉的石砫軍。對馬千乘來講，這不只是奉命平亂，更是清理門戶的家門內鬥。
對秦良玉來講，這則是她首次披掛上陣、領兵出征。那年，她約莫25歲上下。
在這場浩大的平亂戰事中，秦良玉和石砫白桿兵嶄露了頭角。
有一晚，官兵舉辦晚宴，全軍喝得爛醉如泥時，楊應龍的叛軍前來夜襲。但叛軍卻沒想到，一支好整以暇，士氣高昂的部隊等正著他們來自投簍網。
秦良玉與馬千乘早已預料到叛軍會趁此刻前來偷襲。白桿兵並未懈怠，對前來夜襲的敵兵全力反擊。
叛軍被白桿兵殺得四處奔逃，夫婦倆率兵連破了楊應龍勢力的七座營寨，還生擒了楊應龍之子楊朝棟‵，並在黎明前到攻至叛軍的屹口桑木關。過了許久後，官兵才灰撲撲的趕來加入。
桑木關佔據天險之益，官兵久攻不下。秦良玉又帶著子弟兵繞後夾擊，才將桑木關攻下。
雖然秦良玉與馬千乘一路勢如破竹，但楊應龍的勢力實在太大，楊氏根基也過於穩固。官兵擁有絕對的數量與物資上的優勢，但仍然不時陷入苦戰與膠著中。
當官兵攻入楊應龍的根據地海龍屯，楊應龍上吊自焚時，已過114天之久。
盤據當地八百年的播州楊氏終於被連根拔起。明帝國得以在當地執行改土歸流之政策，讓官員直轄當地，而非由土司獨立統治。馬千乘的胞弟馬千駟則是因參與叛亂遭到處斬，石砫馬氏清理門戶的目標也達成了。
在平定楊應龍之亂的戰事中，秦良玉和馬千乘厥功甚偉。但他們低調不居功。
或許是謙虛、也或許是這場叛亂本來就和自家有關、又或許是看到同為百年土司的楊氏遭到連根拔除感到不安，他們只是靜靜地帶著子弟兵返回了故鄉石砫。
但是，災禍仍然降臨在他們身上。
萬曆中興後，張居正一條鞭法的弊病開始浮現。
得以親自掌權的萬曆帝明神宗朱翊鈞恨極了張居正的嚴格管教。但他也無法讓國家重回中興時的正軌。
朱翊鈞因為寵愛三子朱常洵而想立他為太子。但群臣堅持要謹守太祖朱元璋的遺詔，非得立長子朱常洛為太子不可。
氣憤於群臣管束，又龍體欠佳的朱翊鈞索性不再上朝。從此展開了長達20年的萬曆怠政。雖然國家並非完全停止運轉，但是缺乏溝通的君臣因此逐漸將帝國帶往廢弛的一端。
在這段期間，最讓人詬病的弊端就是礦稅。
為了應付萬曆三大征，也就是：楊應龍之亂、與日本豐臣秀吉相鬥的朝鮮之役與平定蒙古降將叛亂的寧夏之役這三場龐大的戰爭所花費的開銷，朱翊鈞巧立了不少明目向民間徵稅，礦稅就是其中之一。
礦稅的基本目的就是管理民間自由開礦的權力。並且大量徵收從礦業取得的稅金。
最大的問題則是：他採用了宦官作為稅官徵收礦稅。這些缺乏風骨的宦官們往往為了中飽私囊私下收賄，或是侵占稅金。而萬曆怠政更是讓這種現象變本加厲。
馬千乘先前入獄，父親馬斗斛被逐也正是因為開礦不力被罰之故。而礦稅所帶來的弊端，將再次纏繞於馬千乘之身。
當時掌管四川礦稅的宦官名為丘（邱）乘雲，是個不折不扣的貪官。馬千乘在開礦的事業上得罪了這名《明史》上特別註明的大貪官，因此被誣陷入獄。
馬千乘先前得以逃過一劫，從囹圄中脫身。但這次他就此與愛妻秦良玉死別，病死於獄中，並留下了倆人的幼子馬祥麟。
朝廷也知道這是場冤獄，但馬千乘人已作古，馬祥麟仍然年幼。宣撫使的土司之位就這樣落到了秦良玉肩上。
她必須代替冤死的丈夫，還有年少的兒子擔起石砫這個重擔。在此刻，冤獄的悲劇讓她成為了統帥白桿兵的女將軍——秦良玉。
1620年，萬曆47年。
明朝對外最大的威脅——努爾哈赤的女真族後金逐步進逼。朝廷決定調派各地的土司率兵前往東北馳援守軍。
秦良玉受旨後，派遣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兩人率兵先行前往。她自己則是帶著兒子馬祥麟調派部隊後隨後跟上。
秦家兄弟趕到東北與其他路援軍會合時，瀋陽已遭後金攻下。主帥老將陳策本想率兵撤退。但諸將群情激憤不願後撤，明軍於是決定在渾河與與後金軍決一死戰。
秦邦屏領著石砫的白桿兵率先渡過渾河，其他的川軍緊跟在後準備在橋北紮營。但在營寨架設完善前，努爾哈赤的建州鐵騎就已從四方殺到。
包括白桿兵在內的川軍沉著應戰，以長槍抵抗女真騎兵的衝鋒。正白旗衝鋒無果敗下陣來，隨後正黃旗也被川軍的長槍擊退，女真人死傷數千。
努爾哈赤看到陣地久攻不下也急了。此時，明軍降將李永芳找到了先前在瀋陽俘虜的明軍砲手。以重金作為酬賞讓他們操作大砲向川軍的陣地砲擊。
這些砲手就這樣朝著前來救援他們的川軍砲擊，將川軍的陣勢一一打碎。加上久戰飢餓，體力不支下，遠從四川來到遼東的白桿軍幾乎盡數死於此地。
秦民屏力戰之下得以負傷突圍而出，而秦邦屏則是於此戰死沙場。
川軍一敗，後金轉而攻擊在河另一方的浙軍。
浙軍配有火銃，他們利用川軍爭取的時間擺好陣勢，以接連射擊阻止後金軍前進。但彈藥是有限的，一但火藥用盡，戰況又轉變為對後金有利的白兵戰。
雖然同樣力戰不懈，但浙軍也步入了川軍的後塵。
曾參與朝鮮之役的老將陳策力戰而死。戚繼光之侄戚金拉住了嘗試突圍的總兵童仲揆，兩將一同再次殺入敵陣直至不支死去。曾一度名震天下的戚家軍也在此役盡數覆滅。
雖然努爾哈赤在渾河之戰只獲得慘勝。但是消滅大規模明軍的後金軍得以繼續往南進逼。
聽聞援軍戰敗、兄長戰死的秦良玉連忙趕到山海關。與兒子馬祥麟固守於此，阻止後金繼續進犯。
馬祥麟當時年僅十六歲，但已擁有不下父母的武勇。在山海關與後金交戰時他的一眼中箭，但隨即忍痛拔出箭矢繼續策馬衝鋒，因此有了個綽號叫獨眼馬。
在秦良玉與白桿兵的奮戰下，明帝國總算是守住了山海關。她則是向朝廷上奏請求撫卹戰死的兄長秦邦屏。
兵部尚書張鶴鳴上奏：
「渾河血戰，首功數千，實石砫、酉陽二土司功。邦屏既歿，良玉即遣使入都，制冬衣一千五百，分給殘卒，而身督精兵三千抵榆關。上急公家難，下復私門仇，氣甚壯。宜錄邦屏子，進民屏官。」
明熹宗朱由校採納張鶴鳴的建議，從優撫卹秦氏兄弟。
在山海關情勢穩固後，秦良玉和胞弟秦民屏返回四川石砫，準備再徵兩千名士兵增援。但是他們回到家鄉還不到一天馬上又遭遇了事變。
彝族土司奢崇明、安邦彥因不滿明朝拒發援遼東軍餉。四川巡撫徐可求又當著奢崇明的面怒罵彝族士兵都是老弱殘兵。奢安兩人因此憤而在四川、貴州起事，史稱奢安之亂。
彝族士兵攻陷了重慶，並將始作俑者徐可求殺害。一名小官胡平表僥倖逃出，來到石砫請求秦良玉發兵救援。
秦良玉原本不願繼續勞師動眾，但是胡平表嚎哭並不吃不喝了五天以示決心。受到感動的秦良玉這才願意派兵，並處斬了奢崇明派來請求合作的使者。
當時四川其他土司盡數被收買或按兵不動，只有秦良玉仍對明帝國忠心。秦良玉帶著胞弟秦民屏，以及姪子秦翼明、秦拱明一路從石砫打出。先是收復了重慶各地，又解了成都之圍。
朝廷得知秦良玉的活躍，再加封了馬秦兩家人的官位。秦良玉得到朝廷的肯定後更加奮勇，與明軍一齊將四川全境收復。
但是收復的僅有四川，奢安兩土司仍在貴州擁有龐大勢力。
秦民屏隨著貴州巡撫前往貴州平亂。熟知當地地形的彝族以游擊戰且戰且走，明軍隨著糧草消耗殆盡不得不退兵。
在匆忙歡亂的撤退戰中，秦民屏不幸戰死。兩名隨父出征的兒子秦佐明、秦祚明也身負重傷。
秦良玉手足盡失，她上奏請求從優撫恤亡弟和其家眷。那年，她已49歲。
奢安之亂總計持續了九年的時間，對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明帝國來講可說是雪上加霜。
但不管是對秦良玉，還是明帝國來講，最艱困的考驗仍未到來。
1630年，崇禎三年。在對山海關久攻不下，滿州也遭受飢荒的情況下。皇太極決定繞路而行，借道蒙古直驅中原。
後金攻陷了永平、遷安、灤州、遵化四城，皇太極已兵臨王都北京城下。這次是滿軍第一次入關，史稱己巳之變。
崇禎帝朱由檢詔令天下進京勤王，解北京之圍。但當年天下大旱，飢荒四起，盜賊四竄。各地勢力都選則按兵不動，堅守自保。
唯有秦良玉奉旨勤王，以自身家財籌辦軍餉。帶著兒子馬祥麟、媳婦張鳳儀、姪子秦翼明前往北京救援。
一到北京，居民和官員聽聞秦良玉親率白桿兵前來救援無不士氣大振。
在國家最危急的時刻，出現救援的竟然是一名女子。剛中了反間計，害死了自家的大將袁崇煥的朱由檢當時的心情可說是難以言喻。
也受到鼓舞的皇帝親自召見秦良玉，並親自提筆寫下四首讚詩表揚。
學就西川八陣圖，鴛鴦袖裡握兵符。由來巾幗甘心受，何必將軍是丈夫。
蜀錦征袍自裁成，桃花馬上請長纓。世間多少奇男子，誰肯沙場萬里行！
露宿風餐誓不辭，飲將鮮血代胭脂。凱歌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時。
憑將箕帚作蝥弧。一派歡聲動地呼。試看他年麟閣上，丹青先畫美人圖。
這就是秦良玉的寶具，崇禎帝四詩歌的來源。
附帶一提，雖然這四首詩看起來像是在表揚年輕女將。但秦良玉當年已是56歲的老將了。
己巳之變最終以明軍收復永平四城作收，但後金早已劫走大量平民和物資。食髓知味的後金，或稱後來的清軍已知道如何從積弱不振的明帝國榨取資源。
收復四城後，秦良玉奉旨回到四川駐守當地。但她將兒子、媳婦、姪子和部分白桿兵留在北京，供朝廷差使。
就在此時，天下流寇四起。
流寇本是由飢民、逃兵、流民組成的烏合之眾。但隨著時局越來越艱困，道德與同情心日漸敗壞。只要有領導力的領袖登高一呼，流寇便可成為席捲全國的惡徒之潮。
流寇四處流竄，官兵數次嘗試都不能將之完全剿滅。
王嘉胤死後還有王自用，王自用死後還有高迎祥，高迎祥死後還有李自成……只要有地方可以流竄，流寇看起來就是剿之不盡，滅之不竭。
白桿兵此時的任務，開始從抵抗外來入侵的滿清轉變為剿滅四處奔竄的流寇。
馬祥麟之妻，秦良玉的媳婦張鳳儀平時跟著秦良玉也學會了如何領兵打仗。夫妻倆在山西數次擊敗王嘉胤和王自用的勢力。夫妻合心，就宛若當年的馬千乘與秦良玉一般。
同樣的，他們也無法長相廝守。
當時號稱「遇強則逃，遇弱則戰」總兵左良玉的部隊在河南戰況不佳。張鳳儀奉命率兵前往救援，自此踏上了不歸路。
張鳳儀與她麾下的白桿兵在途中遭受埋伏，被流寇包圍。在其他部隊救援不及下，張鳳儀和白桿兵盡數戰死。
她死前同樣留下了一名幼子，保存了馬氏的香火。秦良玉在得知張鳳儀的死訊後，將這名幼年喪母的孫子取名為馬萬年。
馬祥麟則是對北方的戰事心灰意冷，也回到了故鄉四川對抗當地的流寇。
1634年，崇禎七年。秦良玉首次面對她往後十幾年的死敵：張獻忠。
這是張獻忠第一次入侵四川，流寇竄至距離石砫不遠的夔州。已經是60歲老婦的秦良玉領兵救援，正好馬祥麟也從北方率兵歸來。母子合作，前後夾擊，將張獻忠和他的流寇打得大敗而歸。
經過這一次交手，張獻忠便對這名女將軍十分忌憚。
下一個入侵四川的大尾流寇是羅汝才，同樣進逼至夔州。但羅汝才一聽到是秦良玉領兵剿寇，馬上夾緊屁股準備開溜。
但秦良玉早已派遣部將阻斷流寇的退路，將羅汝才殺得措手不及。石砫白桿兵一路追擊，搶下了羅汝才陣中的大旗且活捉了好幾名流寇首領，並在消滅八千名流寇後將羅汝才趕出了四川。
秦良玉對抗流寇的威名遠播。或許正是這樣才讓官員產生了可以利用四川來消滅流寇的想法。大學士督師楊嗣昌想到了「驅賊入川」這個餿主意。想利用四川複雜的地形讓流寇難以流竄，自然消滅。
為此，他還特別削弱了四川當地的軍力，為了只是增加流寇進入四川的意願。只留給巡撫邵捷春兩萬老弱殘兵應付那些進入四川的流寇。
紹捷春是書生出身，不懂兵事。他能依靠的只有當地固有的反抗力量的幫助，一支就是秦良玉的白桿兵。另一支則是高齡七十歲的老將張令的部隊。
被趕入四川的流寇，就是當年一度被擊敗的張獻忠。而他的勢力與實力早已遠超當年，已不是秦良玉一支白桿兵能應付的對手。
秦良玉對於情勢並不樂觀，甚至是絕望。她曾對前來參觀陣勢的客人抱怨就要與邵捷春一起死在這裡了。身為沙場老將的她也精準的點出我方的不足處：
由於邵捷春並未佔據高處。因此三支部隊很容易被分批擊破，根本不能相互掩護。唇亡齒寒，一但一支部隊被擊破，另外兩支也無法苟存。
張獻忠入蜀後，秦良玉害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老將張令被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狙殺，部隊瞬間潰敗。秦良玉率部前往救援，但已回天乏術，想撤退又為時已晚。
秦良玉率領的三萬白桿兵近乎死盡，她自身則是勉強從戰亂中脫身。前往向巡撫邵捷春建議：
「事態嚴重了，我召集能徵集的士兵還能湊出兩萬人。我自己付一半的軍餉，剩下一半由官府支付，這樣應該足夠對付賊人。」
邵捷春已被楊嗣昌視作棄子，手中也沒有軍糧能給秦良玉利用。只能辭謝她的計略，秦良玉無奈地離去。
隨後的事實證明，四川根本無法將流寇封死。張獻忠又從四川殺出，直搗湖北襄陽。
秦良玉的獨子馬祥麟正在襄陽駐守，眼見流寇聲勢浩大，城破人亡已成必然。他撰寫家書給當時已高齡67歲的老母親：
「兒誓與襄陽共存亡，願大人勿以兒安危為念！」
秦良玉見到這封等同於絕筆的家書，簡單的回信：
「好！好！真吾兒！」
1641年，崇禎十四年。
襄陽城破，馬祥麟戰死殉城。張獻忠將襄陽藩王襄王朱翊銘活活燒死。
同一年，李自成也攻破了洛陽。洛陽的福王正是當年導致萬曆怠政，明神宗最寵愛的三兒子朱常洵。他此時胖的像是頭豬，百姓都暗諷他為豬王。
傳說中，李自成把這名重達百斤的王族丟進鍋裡活活煮熟，再將肉分食殆盡。
兩名藩王相繼被虐殺，朝野一同指責負責剿寇的大學士督師楊嗣昌。楊嗣昌又急又怕，生了重病也不敢向崇禎皇朱由檢報告，就這樣病死在任內。
1644年，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朱由檢這名有心圖強，但時局超出自身能力的末代皇帝在煤山自縊。明帝國就此滅亡。
張獻忠見到李自成會早先一步殺入京師。自討沒趣的他再一次返回四川，準備在當地稱王當個土皇帝。
秦良玉知道張獻忠即將返回，連忙繪製了全四川的地形圖給巡撫陳士奇。地圖上詳註十三個可駐兵抵禦張獻忠入侵的隘口。但陳士奇是一名只會嘴上談兵的腐儒。講得一口好兵法，但實戰上毫無經驗也毫無對策，便無視了秦良玉的獻計。
秦良玉不死心，又找上了巡按劉之勃幫忙。劉之勃稱許秦良玉的計策，但手上已無兵可用。
接連碰到冷釘子的秦良玉除了無奈還是只有無奈。她捲起那張畫著故鄉四川各處險要的地圖，返回石砫整備部隊。
張獻忠再一次的入侵夔州，秦良玉再一次的率領白桿兵前往迎戰。只是地方部隊的白桿孤軍此時已無法抵擋國家規模的張獻忠流寇集團。秦良玉再一次的敗北，只能帶著白桿兵回到石砫固守。
不久後，全蜀淪陷。自號為大西王的張獻忠在四川恣意屠戮，將過去的天府之國殺成人間煉獄。過去曾有三百萬人口的四川，居民死的死，逃的逃。到了清朝康熙年間的統計，整個四川只剩一萬多人居住在此。
秦良玉眼見四川生靈塗炭，這名年屆七十的老婦召集部下宣告：
「我兄弟二人為國而死，我一孱弱婦人蒙受國恩二十年。今日不幸至此，怎敢以餘生侍奉逆賊！」
她的丈夫馬千承，因宦官的誣陷而死於冤獄。
她的兄長秦邦屏，在遙遠的渾河血戰死於清兵之手。
她的胞弟秦民屏，在貴州平亂時戰死。
她的媳婦張鳳儀，因為一名無能的將官枉死於流寇。
她的兒子馬祥麟，在襄陽殉城戰死。
與眾多至親離別的老將軍對石砫子弟下達命令：「有從賊者，族無赦！」
在秦良玉與白桿兵的保護下，石砫成為了當時四川不受張獻忠所害，唯一的安全之所。
秦良玉本人則是死於1648年，享年75歲。硬是比張獻忠多活了一年，見證自己大敵的死亡後才仙去。
在談起中國第一女武將的同時。也請不要忘了這個女武將本身就因為悲劇而生。
本文為舊文搬家整理，最先發表於PTT C_CHAT版，原文連結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留言0
查看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