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他在說一個故事| 拾異錄:釣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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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他的背影,遂選了個位置,將灰塵撢去席地而坐,說道:「不過是好奇你怎能年如一日在此垂釣罷了。」

  「那麼先生可有看出什麼?」他語氣溫和,聲音卻清朗而涼薄,不見怒意,卻也未曾顯露出什麼。我想了片刻,才斟酌了用詞答道:「未曾,只見你這二日似釣上了什麼,卻未曾見過你釣著的東西。」

  「是麼。」少年說道。「那麼先生可認為吾在釣什麼?」

  「不知。」我坦然道。「未嘗見過有人如你這般守於溪畔,雖持一杖竿,卻不曾釣起任何一條魚。」

  少年沉默了片刻,正當我以為少年不再應答時,他卻開口說道:「先生可是哪裡人?如何稱呼?」

  「靖陽縣人,何戩。」

  「靖陽縣……可否有一位叫做何戮青的道人?」

  「自是家師。」我愣了一愣,忍不住問道:「敢問少年何以知曉我師父的名字?可是我師父的舊識?」

  他輕輕的笑了一聲,過了一時半會兒才說道:「未曾見過,只不過是從故友那聽說過這個名字。既然先生是何戮青的徒弟,也是緣份,姑且便稱在下懷青即可。」

  「懷青……」我試著思索了一會兒,確實沒聽過師父提起過這麼一個名字,遂問道:「敢問『懷青』二字該當何解?」

  「本是『槐木蒼鬱』之意,為了避諱遂改成懷瑾握玉的懷。」

  銀鈴聲乍響,懷青再度起身取繩收線。

  「不知道懷青可否替我解幾個問題。」

  他結環的動作一滯,待再度動作時,才開口說道:「但說無妨。」


  「何以日日於此垂釣?」

  麻圈再度拋入水中,卻不見落水的聲音。他將繩末的結重新打好,掐著與結相伴的那塊四方物,低頭看向我反問道:「你可識得此物?」

  我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仍舊看不出所以然,遂答道:「不省得。」

  他又問:「槐字何解?」

  「鬼木為槐,當是引……」我看著他,頓時將聲音吞了回去。好半晌才開口問道:「那麼那個銀鈴……」

  「不錯。」他重新放下釣繩,只是這次席地而坐,將竿平躺在兩手間。「這竿也是上好的墨竹,雖說竹能招邪,抑可辟邪,端看人如何使用……本以為你是瞧見了吾在這兒釣鬼,卻未嘗想過這幾日來,你竟沒看見這釣繩上鉤著的鬼,更沒料想到何戮青的弟子,竟是看不見得──」

  他瞇起眼睛,倏忽像是瞧見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遂了然一笑,說道:「若是你真信得過吾,待會待竿釣上了鬼,便將何戮青予你的項鍊解下,彼時大概就能看的見了。」

  不久,空氣中再度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我看著他再度拉起釣繩,猶疑了片刻才從懷中掏出一枚玉扣解下。

  「放在石頭上。」他說。

  玉扣離手的剎那,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再抬頭看向釣繩時,果然看到一隻面貌悽厲的鬼正在他手裡掙扎。

  「好了,戴上那塊玉,接下來就不是你能見著的。」

  見我半刻都沒有動作,他輕嘆了口氣,從腰間取了一細枝,勾起玉扣的紅繩,輕輕一甩,扔在我手裡,便將細枝往後頭的林間一扔,又從棕簑下取了一條麻繩,結圈,解套,往石下的窪裡扔。

  驟然又有一陣風從林間沿著石隙吹過。

  維持著解下繩子的姿勢好半會兒,才覺得自己的手腳恢復了少許的力氣,遂將玉扣重新套回脖子上,在石頭上坐穩。玉扣在衣下散發著溫暖的熱度,驅散了方才離手時的那陣陰冷刺骨,等到身子漸暖,我才重新看向他說道:「多謝。」

  他輕輕一笑,說道:「何必謝,若不是聽了吾的話,你也不致於如此狼狽,險些丟了性命,以後莫要再將那塊玉扣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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