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電影節丹麥片《迷樓驚魂》:籠中鳥的黑暗寓言

2021/10/0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明明只是去大樓查水表,怎麼就被軟禁,出不來了呢?想離開,得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逃得出,身後那上百隻手的魔掌嗎?丹麥導演Jonas Kærup Hjort執導的首部劇情長片《迷樓驚魂》,構築出幽暗的堡壘、詭譎的人群,唯一活跳跳的,只剩下無止盡的執念和瘋狂。最令我背脊發涼的,還不是在電影院裡,而是映前的遭遇和映後的餘韻...

從一場毫無希望可言的婚禮說起

那大概是地表上,最悲淒的一場婚禮了吧。置身羅馬教堂一般的陰暗禮堂,景物皆墨、眾人冷面,絲毫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喜氣。更可悲的是那對新人,因為他們之間,可說是毫無真愛可言。身懷六甲的新娘,把愛當成取暖和控制;而新郎,也就是本片的主角,根本一心想離開這段關係,勉強結褵就為從對方身上,換取離開大樓的線索。更荒謬的是,你猜主角怎麼落得這般田地的?嗯...,查水表。你沒看錯,真的只是尋常、例行、低風險的,查、水、表。
看到這裡,你可能跟我一樣,誤以為用一種獵奇心態,當作看場奇幻電影就好。可是,當我事後回想,與現實一一對照,才驚覺一切都指向兩者不可思議的相似性。不信?那就我們來好好檢視一番吧。
男主角與兩個如影隨形的大樓男子。圖片來源:mplus.com

視覺窄仄,營造一間牢籠

先回想一下生命至今,最悲慘的那些日子吧。它們大部分,是否都開始得風平浪靜、平淡無奇?看看水表員吧,他牽著驢子(交通工具?),穿越那片起霧的荒原,原本以為只是另一次無聊、尋常的抄水表行程。唯一稱得上不祥預兆的,是鏡頭外配上的詭異琴音,本人當然一無所知。
再來,是那被「困住」的感受。跌宕的生命之歌,總有行到谷底的插曲,低迴、盤旋、好似再也不會有攀高的後勢...。這樣的心情,主角很瞭。因為導演和美術團隊,為了他這隻「籠中鳥」(大樓中不時出現的鳥囀,暗示著他的處境),量身打造出這間劇場般反差明顯的「牢獄」——水泥灰牆、陰暗微光、空氣凝滯,一切彷彿被安上了低飽和黑白濾鏡。不要說是植物活不了,就連住戶們也都個個身形乾癟、面容慘白,一點生氣也沒有。更絕的是,為了讓觀眾確實產生窒息感,再用近乎正方形的景框仿造幽閉空間,真是很...用心。
整部片的場景、打光、美術設計,宛如一個黑暗劇場。圖片來源:pro.festivalscope.com

款款角色,復刻人際糾葛

與我們一樣,讓他無法呼吸的往往不是空間,是「人」。在這座迷宮裡,不只一個牛頭人而已。所有怪物,這裏一應俱全。有用愛囚禁對方的女子(前面提到的新娘)、力大如牛的悍婦、一味尋死又缺乏決心的長者、反覆強調牆裡有怪獸的老婦、死守管理室的巨型女孩,還有一對貌似《駭客任務》史密斯探員的冷酷雙胞胎(只不過他們什麼也沒做,只是冷冷旁觀)。把片中的婚禮和死刑審判相比,更讓人肯定,他們已經泯滅所有人性。婚禮中,眾人冷漠地跳著舞蹈、無心慶賀;刑場上,卻分發蛋糕,笑語不斷...。對比我們的瘋狂世界,對好人好事充滿猜疑、卻對弱勢人權不聞不問,似乎也並不違和呢。
接著來看看,水表員的生存策略。為了逃出這棟大樓、這場困局,他發怒、哄騙、色誘、殺人,一旦絕望就意圖尋死或是褻瀆旁人,即使那位旁人,在片中儼然是個「智者」與「哲學家」的存在,總是問出「人類本性和存在意義」的關鍵問題。於是,水表員從被害者身份,蛻變成了怪物團的一員。這句指控,只是剛好: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真的愛她嗎?

怪物,到底是誰?

最令人驚悚的,只存在電影裡?NONONO,想想自己吧。當我們被逼急了,是不是也曾想過、甚至做出類似的事呢?抖M和抖S,可能是一體的兩面。想想這導演自己杜撰的劇本,之所以不給角色命名,或許就是為了讓我們不由自主,將自己投射在角色身上。對照人類當前遭遇的疫病、生態浩劫、國際對峙...,讓人不免害怕,這部針砭人性的暗黑「寓言」,會變成一則暗黑「預言」...。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片尾的彩蛋。導演用前後呼應的方式,巧妙地讓觀眾質疑起故事的真假,算是神來一筆。至於細節,就留待你自己進電影院揭曉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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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非藝術背景、卻三天兩頭跑展覽的「美術館路人」,除了仰賴直覺定錨眼前作品,更愛問問自己是感覺激動、寧靜、或泫然?還要自虐地,連結當下的人生處境連結,才甘願返回紛擾的現世。於是決心用書寫,實踐艾倫狄波頓《藝術的慰藉》的唯心觀點,捨棄高冷論述、直探藝術所誘發的感觸。請準備好,跟著藝術一起「走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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