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的歌》是村上春樹(1949-,むらかみ はるき,Murakami Haruki)的處女作,於1979年得到「群像新人賞」,亦獲眾所矚目的「芥川賞」提名,可謂一鳴驚人。村上春樹於《身為職業小說家》自言,在《聽風的歌》之前從來沒寫過小說,認為反正也寫不出什麼高明的小說,於是索性捨棄所謂小說主流的寫實主義,直接把感覺到的事,以及腦子裡浮現的東西,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寫出來,甚至於寫完200頁了,因為不滿意而全部丟掉,從頭到尾重新改寫。再者,不處理戰爭、革命和飢餓這類沉重的問題,選擇比較「輕」的內容,於是以自然的、樂觀的、輕鬆的姿態去寫。
綜觀之,《聽風的歌》敘述瑣碎,故事性低,表現手法十分前衛,文字風格獨特,可以說寫出了80年代的都市感,頗能引起年輕人的共鳴。《聽風的歌》得獎後,村上春樹認為,作品只有一本的話誰也不會重視,接下來的如果能讓人看出方向性的話,大家總會認可及瞭解。是以村上春樹打鐵趁熱,儘快寫出下一本,那就是次年推出的《1973年的彈珠玩具》,此書同樣也獲芥川賞提名而未獲獎。無論如何,《聽風的歌》與《1973年的彈珠玩具》的小說人物及背景具有延續性,可視為上下冊來閱讀。
處女作往往凝聚作家的一切,臺灣文壇大師葉石濤《臺灣鄉土作家論集》曾對作家的處女作,提出以下見解:「大凡從一個作家的處女作,能看得出來這作家的稟賦,潛藏的才華、風格、氣質等諸要素,並能預知這作家將走的路徑和命運,委實很少作家能完全擺脫處女作的束縛,跳出了它的限囿。……如欲解開一個作家作品的秘密,闡明他作品的意義,顯然處女作是較佳的鎖鑰。」是以由《聽風的歌》與《1973年的彈珠玩具》二書來看村上春樹,當為認識其文學世界的絕佳切入點。
試看村上春樹《聽風的歌》如此形容夏天:「很久沒有感覺到夏天的香氣了。海潮的香、遠處的汽笛、女孩子肌膚的觸感、潤絲精的檸檬香、黃昏的風、淡淡的希望、還有夏天的夢……」說到「我」睡過的第3個女孩子,看起來有些笨拙,但「那是一種看見的人心中最溫柔的部分都會被穿透的那種美」;《1973年的彈珠玩具》的「老鼠」開車去靈園,女人好像在身邊睡著了,「老鼠從肩膀到側腹部一直感覺得到她身體沉沉的重量,那是一種奇妙的重量,愛過男人、生過孩子、年老將死的一個存在個體所擁有的那種重量」;寫到「老鼠」一個人的寂寞生活,「獨自一個人一面喝著威士忌,一面決定把所有的思考都暫時凍結。意識的縫隙之間,一一填滿白熊都可以走得過去的厚冰」;關於11月安靜的星期天,村上春樹寫道:「那是一切都像要變透明了似的」、「天空像穿透了似的藍。腳底下的草,充滿了來春降臨前短暫死亡的預感。不久這上面就要開始降霜、積雪,並在透明的晨光中發亮」。像這樣的文字,具有某種現代的、時尚的美感,流露一股淡淡的憂愁,也讓讀者的心思整個沉澱下來。
儘管村上春樹的小說人物多麼孤獨、虛無與無奈,但他總是賦予同情,讓讀者感受到溫暖,從而提升了小說的意涵。村上春樹獲頒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學獎」的理由為「作品中明確地體現了人道精神」,這也正是村上春樹作品無限珍貴的質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