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沒耐心的媽媽,在我們家好像從來沒有「rise and shine(起來囉!太陽都照到屁股囉!)」那一套。
偏偏養了個貪睡晚起的慢烏龜,心情好時,我會說:「起床囉!馬麻來揉麵團囉!」床上的小麵團知道這代表時間還有餘裕,翻個面繼續補眠,等到逼近上班上學的臨界點時,溫柔媽媽瞬間變臉大聲公潑婦,這時再不起床棉被就整個被捲走,不用睡了。
晚上就輕鬆多了,沒有報時鐘緊趕快催,只要能成功把她從電腦桌前拐到床上,女兒就自動等著馬麻幫她tuck in(掖好棉被),然後一起哼著睡前晚安語”Sleep tight, don’t let the bed bug bite!”便安心夢周公去了。
我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句兒歌似的晚安語,沒想到女兒離家去芝加哥念大學時,真有了「臭蟲之災」。
芝加哥市區的學生宿舍貴得嚇人,女兒又不時念叨室友堆得滿坑滿谷的髒碗盤和衣服(欸!我怎麼想起那句五十步笑百步的”The pot calling the kettle black”來呢?)一學期後便搬到校外的單人學生公寓去。
芝城的冬陽下我興奮地拉著她去「賞屋」,一進門就被嚇得不輕,這種學生公寓不知是不是一白遮百醜,搬走一個房客就上一層白漆,又懶得用putty knife(刮刀)先把舊漆刮掉,搞得牆壁和窗框都像塗了千百層粉底的女人,看著是她,卻又不像她。
我艱難地推開「貌似」窗戶想呼吸一點新鮮空氣,這樣的公寓竟能配上這樣的房租?我真是連眼淚都捨不得滴下來啊!
Super(管理員)說,過幾天會來作pest control(除蟲處理),然後就可以搬進來了!我還愣愣地想:”pest control? What for?”
這學生公寓不像學校宿舍,並不附基本設施以外的傢俱。我們簡單置辦了桌椅床墊,我這個小氣媽媽沒買床架。理由很簡單,畢業了傢俱都得丟,能省則省,床墊厚又軟,鋪地上睡就成。這一念讓女兒與臭蟲共枕多時而不自知,真是咬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住進去沒多久,女兒身上開始出現許多不明紅點,看了醫生,說是一般過敏(allergy),藥吃了大半罐,紅點不減反增。忽然間那句久違的”don’t let the bed bug bite”在我腦海中縈繞不去⋯
我要女兒直接找Super,這次他們作了更有效的噴霧式除蟲,但是我們也不敢住了,床墊丟棄、衣物消毒,直接搬家了事。女兒的「過敏」這才不藥而癒!
事後診所寄來最後一筆帳單,我直接遷怒,寫了信去抱怨誤診,要求在付款之前先給醫療紀錄,結果診所沒吭聲,他們沒寄醫療紀錄,也沒催付最後那筆帳!
臭蟲事件成為她日後懟小氣娘的說嘴利器,我也哀怨地長了知識,原來,還真的有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