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敬禮、學姊好！

撰文：李承璦

2021年10月12號中午，北市成功高中突然發生騷動，高一教室外湧現高二、高三學長在走廊上大喊「學弟對不起」，甚至出現敲擊便當盒和鳴汽笛等等行為，過程持續十幾分鐘才結束。事發後也在網路上引起廣泛的討論，也有人認為這種因「學長學弟制」而起的行為已經構成霸凌。究竟為什麼高中社團會出現此種制度？沒有了這個制度之後社團還能維持有效運作嗎？此篇將就「社團內」的學長學弟制、學姊學妹制討論。

以筆者所就讀的北市女校為例，通常表演性質社團（如：舞社、熱音社等等）會有較明顯且嚴格的學姊學妹制，制度內容大概包括：請假要附上原因、碰到學姊要打招呼、在尚未接幹之前不可以對外表示自己是某某社團的、不能和學姊當朋友、看到訊息要確實回覆、練習要準時並維持一定出席率等等。

有社團幹部形容這個制度其實就如同學校需要校規一樣，社團運作也會需要有規範，才能更有效率的執行任務或達成目標。也有幹部表示，其實就跟老師對學生一樣，如果沒有建立一點威嚴，學生就不會按照老師的需求去做；換作學姊跟學妹也一樣，希望學妹頻繁的練習，如果沒有點威嚴他們就不會自動自發的練，也很可能敷衍了事，若是嚴重一點事情更可能延誤到社團運作。學姊學妹制是必要，但要是有原則的嚴格，而不是無理由的嚴苛，而學妹們能不能接受就要看自身能力值不值得讓他們尊敬和信服了。

近年來，此種被視為具有「上下階級」社團制度，也逐漸受到家長與校方的重視。在筆者所就讀的學校內的幹部大會中，訓育組長也特別提起了這樣的現象。基本上學校尊重社團內部運作的方式，但希望各幹部審慎思考行為後造成的影響。

舉例來說，許多社團學姊會「低閉」（全名：低頭閉眼）學妹。在低閉時，學妹們要保持低頭閉眼，而後學姊會開始提醒學妹在社團活動時違規的部分，或在社團內需要注意的地方，但因為學姊在低閉時說話通常語氣會較重，這種行為也引起許多爭議。校方希望幹部們顧及較敏感的學妹是否能接受，或甚至有沒有可能學妹因無法承受而造成心理創傷，在帶領學妹的同時也盡可能思考其他的解決方案。

除了事前的宣導之外，當有家長向學校反映社團管理問題時，也會由學務處的組長和社團幹部們共同開會討論與提出解決方案。但筆者在此想額外提出一個有趣現象，在許多家長的「申訴案件」中是沒有署名的，照理來說大可不必理會這種匿名指控，但筆者所在的學校十分尊重家長的意見，因此不管是否具名都會與社團幹部開會。雖然學姊的確可能有拿捏不當情況需要透過他人的反饋來審視檢討，不過家長與學妹們是否能成熟的運用正當且透明的管道和社團幹部進行有效溝通也是需要被重視的問題。

請假有嚴謹的規範是為了避免學妹因為一時的灰心喪志而疏於練習，後續要追上其他人就必須加倍努力、變得加倍痛苦，所以當學妹要請假時需要當面和學姊說，不允許鍵盤敲敲就送出訊息，也讓學妹能多加考慮是否有必要請假。

而在接幹前不能說自己是某某社是由於學妹還沒辦法對這塊招牌負責，高中如果有認真經營的社團，除了各校舞會之外，偶爾也會被邀請去藝術節等大型活動表演，與其說是社團，它更像是一間需要長期經營的品牌公司，要維持在一定的水準、做好品質控管，才能歷久不衰的存活下去。也因為過去學姊們用心經營，社團才會有好的名聲吸引各單位邀請、才會有各種表演機會，所以在學妹們還未意識到自己肩負社團聲譽的責任前，會先禁止他們對外宣稱自己來自什麼社團。這無關乎歸屬感或認同感，它是更嚴肅的名譽問題。

在強制打招呼的規定背後是考量到出去外面表演會需要很多老師和學長姊幫忙，保持基本禮貌可以讓學妹做事及和他人合作時更順利。此外，表演性質社團在上台前須要反覆練習，不管是日常的體能訓練，或是表演前的彩排都馬虎不得。例如在舞社，每天都需要進行體能訓練，這樣的練習需要強大的意志力，通常沒有經驗的人很難獨自堅持下去，所以在此時如果沒有人督促和驗收，讓學妹稍微緊張，很容易會鬆懈，而鬆懈的結果就是沒有效率、沒動力持續，甚至可能在練習的時候受傷。日常的體能就像是重訓一樣，是必須很嚴肅堅持下去的打底關鍵。

一般人最不能理解的「不能和學姊當朋友」的規定也並非空穴來風。因為我們學校的舞社算是超級短期內需要練到一定標準，在招生時標榜不用基礎，代表進了社團後要非常緊密的練習。在此時和學妹保持距離是為了避免出現「今天好累喔，我們那麼好，你就讓我休息一下啦」的狀況，也避免學姊心軟就輕易讓學妹請假。

總歸一句話，這個制度不僅保護學妹不會一直做錯事被罵，也能更有效率的練習。

大學的社團沒有學姊學妹制但依然能順利運作，但這並不能證明高中社團可以完全不靠此制度運作。以目的來說，在大學加入社團的原因和高中可能大不相同，大學時進社團是為了要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分享、一起學習、一起完成更多任務，因為並非強制要選社參加，積極度是來自於對自己的期許或對生活的期待，早已過了需要有學姊的監督才會有動力潛進的時期。大學社團仰賴的是對該領域或者特定類別擅長的人物，當然一個組織要能夠正常運作，制度的存在是必要的，所以還是會有幹部、會分工、會需要有人來帶領，只不過相關規範可能不同於高中的學姊學妹制。

在我所就讀的學校，學姊學妹制並非來自權力的壓迫，而是榮譽感和責任心的展現。此外，表演性質最終還是有留幹制（指高二需要接到幹部才能繼續留在原社團的制度，幹部由學姊們討論後選出，非幹部者將無法參加高二的演出和一切社團活動）所以若以「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角度切入，其實自然而然也能夠過濾掉練習態度不佳或出席率不理想的學妹。

就如同有些父母求好心切、希望把最好的一切帶給孩子時，偶爾也會過度壓迫或干涉孩子的人生。學姊的確需要負責教導與督促學妹，但如何在協助者的角色上取得平衡，則考驗各社團幹部的智慧。

高中特有的學姊學妹制能夠實踐有一重要基石，便是基於對社團的認同、對學姊表現的仰慕。因為崇拜以及想變得和學姊一樣優秀的心態，所以會遵守這些制度。它並非只是單純的權威，而是基於延續認同感和維持名聲這樣的前提之下，這個制度很自然的就會存在，並不是刻意為之而有。當一個團體需要完整架構的時候，一定要建立層級才能更有紀律的運作。

「學姊學妹制」一詞的意義從過去被視為權威式的硬性規定，改為各社團幹部不斷修正、始之更臻完善的社團規範。改革並非一蹴可及，但在一次一次的討論之下，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學姊學妹制，也會變得更加人性化且有意義。

核稿編輯：周永秦 行銷編輯：曹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