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這件事,對運動白癡我來說,一直以來都是惡夢。
從小不知道是肢體不協調還是身體構造有問題,跑步奇慢無比,加上很容易跌倒,就更不想面對。每次體育課要考跑步都無法在時間內完成,運動會要選大隊接力的同學,我永遠都是在旁邊加油的啦啦隊,久而久之,對跑步產生了陰影,又很容易喘,時常跑一跑就眼前發昏一片視茫茫,所以,想都沒想過「跑步」這兩個字會和我扯上任何關係。
直到在2013年年底~2014年初之際,認識了街頭路跑創辦人胡杰,讓我從原本極度懼怕跑步到從此愛上。後來我才知道,我害怕的不是跑步本身帶給我的不舒服感,而是「競爭」這件事帶給我的窒息感。
街頭路跑強調的是開心跑、慢慢跑,用可以聊天的速度跑,原本只是因為要做書而參與一次,雖然那次仍然跑6公里就頭眼昏花、停在路邊休息,但快速的心跳產生的亢奮感,讓我發現這是件會讓人開心的事。
自此開始,嘗試著參加路跑,雖然一樣是一群人一起跑,每每看著旁邊的參與者一位位地超過你,難免有壓力,奇妙的是,跑著跑著倒也腦袋愈來愈清晰了起來。不拚速度、不在乎記錄,一心只想藉著規律的呼吸釐清混亂的思緒。第一次的半馬,是NIKE女子路跑,耳中聽著音樂、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邁開雙腳大步跑,即使速度非常緩慢,卻使我有活著的感受。另一次強烈的感受則是在2016年用接近關門的時間跑完名古屋女子全馬的時候,更加確認「活著真好」;秉持著只要不受傷、走也要走到終點的決心,完成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任務。
我喜歡在冬天跑步,冷冷的四肢和暖暖的汗融合在一起,全身會產生一種電流貫徹般的通體舒暢。記得2015年在全世界都處在極低溫的冬季時刻,台灣罕見的飄雪,我在約莫3度的氣溫下跑完日月潭,一邊跑還有微微的雪花落在身上,雙腳在不停地交換擺動的同時,欣賞著身邊的景色,驚嘆大自然的奇妙同時,也愛上這有神奇調解能力的人類身體。
在疫情之前,幾乎每天晚上都跑五公里,很慢很慢的五公里,有時甚至需要花上一小時,繞著熟悉的路線,一圈又一圈,把白天糾結的事情一樣樣的展開,有時候靈感一來,還會把忽然閃過腦袋的文字記錄下來,可能是白天怎麼想都不適合的書名、怎麼寫都不貼切的文案,或是和同事、合作夥伴溝通時沒有處理好的情緒,都在那一小時之內隨著汗水流洩出來,跑完回家格外輕鬆,洗完澡睡覺隔天又是一條好漢,重新面對新的挑戰。
村上春樹在《關於跑步,我想說的其實是……》中提到:「希望一人獨處的念頭,始終不變地存於心中。所以一天跑一個小時,來確保只屬於自己的沉默的時間,對我的精神健康來說,成了具有重要意義的功課。至少在跑步時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談,不必聽任何人說話,只需眺望周圍的風光,凝視自己便可。這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寶貴時刻。」
不知道是不是內向者都不愛競爭、奪取,至少我是。沒有企圖心一直是我這位內向者的致命傷,在工作上盡心是責任心驅使,和競爭無關,在路跑時於別人身後喘息也無妨,看著自己腳下實實在在的踩著一步又一步,在夜深人靜時隨著耳朵的音樂、均勻的呼吸,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自己,有沒有進步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刻,你是最重要的存在,那真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寶貴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