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也不清楚嗎?」
路采凜有些沮喪的問到。
吃完飯後,我們詢問剛剛的服務生能否見一面店長,並表示我們是那位高人的朋友,因為一些意外走散,目前正在找他。
而現在,我們正在努力打聽那位高人的所在地,只是....
「是的,」年輕的店長點點頭。
「但大人曾說過收到同伴的消息,所以就離開這裡了。這麼說,您們莫非錯過彼此了?」
「不,我們有很多人。他應該是找到其他同伴了。」
路采凜搖頭回答。
「店長先生,請問他是用類似這種東西收到消息的嗎?」
我將手機掏出來給店長瞧一眼。
「啊啊!是的!我都要忘了。」
店長突然很興奮的說到。
「這就是名為手機的魔法器具吧?大人那時表示得到某個同伴的消息,於是匆匆離去,連正式向他道謝都沒能趕上…明明為這家店幫了不少忙...」
我和路采凜聽了不免大吃一驚。無論那個高人是誰,他究竟是怎麼在這個沒有訊號沒有網路的世界聯絡到其他人的?
「.....很抱歉沒怎麼幫上您們的忙。」
店長先生將話題繞了回來,隨後一臉內疚的搔頭,甚至還想鞠躬道歉。
「沒有的事,」
我沒能忍住,上前制止了他的行為。
「因為您的關係,我們才能真的確認一些事情。」
不過似乎我一個小孩子接話接得太順手,店長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
「...對吧,姐姐!」
我趕緊像個小孩藏在路采凜身後,只露出一顆頭。
「是啊,還是謝謝店長先生特地抽出時間回答我們的問題。」路采凜也很配合的揉揉我的頭頂,儘管她悄悄瞥向我的眼神大大寫著“小朋友”。
就給妳笑這麼一次吧,畢竟我可是成熟的21歲。
本來想沿著原路回宅邸,誰知道一路上居然這麼多穿著相似的人在游走,路上民眾無一倖免全被攔下來詢問的樣子。
「采凜,那衣服在宅邸見過嗎?」
「嗯,」路采凜點頭。
「是侯爵手下的秩序維護隊。」
所以是類似警衛騎士那一類嗎?儘管困惑為何他們的服裝與稍早前我找來的警察不太一樣,此時有更要緊的問題占據我的腦海。
莫非侯爵已發現我們不在宅邸於是派人搜索了嗎?
冷靜下來,冷靜....我按著心口努力讓腦袋靜下來。若侯爵真發現我不見了,他不可能使用如此大張旗鼓的方式。雖然不曉得是否與"人偶"這件事有關,但從尤啡的侍女配置到別棟的出入規定,侯爵似乎很不希望有過多人接觸尤啡。既然如此,侯爵不可能採用這種地毯式搜索找人。
但即使不在抓我們,萬一他們認出我(畢竟尤啡跟侯爵長得是真得很像),也會讓侯爵發現我們偷偷離開宅邸的事實,往後行動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方便了,因此要避免遇到維護隊。
然而我們本以為搜索範圍只在第八層,殊不知直到第一層都有秩序維護隊的人在街頭盤查。趁著還沒被注意,我們躲到第一層某座小橋角落。我凑近路采凜手上的地圖,指向哈思荷普市第一層以下的區域。
「我們從下面繞如何?」
誠如先前提過的,整個哈思荷普市的橋梁共有二十多層,有在使用的範圍只有最上層數下來十一層,底下十多層沒什麼人在居住活動,因此是最好躲避維護隊的路線。缺點就是因為沒有人居住活動,我們手邊的地圖並沒有畫出底下區域的橋樑分布。
「欸~我還想逛衣服呢!難得出宅邸的說....」
「但是我看好像出了什麼事的樣子...」
只見路采凜深深皺眉,一副思索樣,最後長嘆了聲。
「行唄~不過底下的區域好像有標註幾個字在上面,雨緋妳看得懂嗎?」
「我看。」
視線隨著路采凜的手指移動,確實有看到幾個手寫字跡標註,雖然我很想翻譯出來,但遺憾的是我也無法理解意思。
「我只看得懂上面的“特別‘’跟‘’區”兩個字,“別西基努”是什麼意思就...」我搖搖頭。
「妳是在擔心那個地方有什麼嗎?」
路采凜認真地點了頭。
「不過仔細想想,有可能是什麼特別規劃區之類?畢竟被廢棄許久,有可能侯爵有什麼打算才加的備註。」
「那我們就決定繞下面?因為沒有地圖所以下去一層就好,萬一迷路我們再回第一層,而且往上看也能看到第一層的橋樑,應該沒問題。」
「行~ 我這個路痴就交給妳帶路啦~」
幸運的我們在附近找到布滿灰塵且往下通的階梯,時間此刻也來到下午四點,原本明亮的橙天也漸漸染上幽紫的色澤,采凜拿出包裡的燈充當光線。
傍晚的橋樑與白天不同,更別提這裡幾乎被上頭其他層橋樑建築遮蔽,一些會自己發光的植物攀附在梁柱上,將梁柱的倒影拖得細長。還有底下時遠時近的動物鳴叫,都在微弱的光源下增添幾分詭譎,彷彿隨時會有什麼生物從橋梁外竄出來。
我下意識摟緊懷裡的小狐狸。
我們盡可能沿著第一層地圖的路線走到侯爵宅邸附近,並確保第一層階梯還在視線範圍內。
只是不曉得是否因為今天走的路比平常多,還是尤啡身體差到這種程度,我的體力比平時透支的更快。
希望可以撐到宅邸....
「我們等等主要朝左前方走。」
我一面對照上方第一層橋梁,確認我們在地圖的何處後,告訴路采凜。
「還很久嗎,天快黑了耶?」
「應該不到一小時?」
我忍住哈欠的慾望,按照剛才的移動距離以及目前的走路速度推估。
「吶!雨~緋~啊~」
路采凜突然神神秘祕湊近身子。
「什麼事-!!!!」
尖叫硬生生卡在喉頂,映入眼簾的是面色慘白鬼影幢幢的一張臉,倒吊著白眼,嘴巴微張著。
我緊緊擁住小狐狸,一瞬間被嚇得睡意盡失,腦子有那麼片刻異常清醒。
「路采凜!燈照好!」
我氣急敗壞的翻了個白眼。
「哈哈哈哈~ 根本就是升級版的夜教!」
都要忘了路采凜還是系學會活動組的組長,怎麼活動組的人都這麼幼稚的嗎?忿忿奪過燈,我向前快走幾步,傍晚的橋樑果然怎麼看怎麼讓人渾身發毛。
我現在走到哪了?
我稍微停下腳步,原本想往外探頭看看我們位於第一層橋梁的何處,這時我才注意到原本還咯咯笑的路采凜早靜了下來,取而代之是宛如喉嚨卡到痰一樣咳嗽聲。我於是嘆息。
「路采凜,都說別再發出奇怪-- 」
「雨緋!」
下一秒我連人帶狐被撞飛,手指有瞬間似乎滑過什麼溫濕尖銳的表面。原本還好端端的橋面突然塌陷,緊接著是失重感,我還來不及尖叫,身子便重重落在一個硬面。
還有一個能確定的就是,剛才猛力撞向我的路采凜此時也倒在我旁邊。
「什麼臭味.....喂路采-唔!」渾身疼不說,正想抱怨路采凜從剛才開始是吃錯什麼藥,一隻溫熱的手趕緊捂住我的嘴。只見路采凜一面示意我安靜,眼神緊盯著上方。
瞧她這副緊張樣,就像是被什麼追殺一樣....
莫非剛剛發出怪聲的真不是她?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燈下意識照去。
尖叫又一次被我吞下喉嚨,我雙腿一軟跌坐在地。路采凜趁我不注意趕緊奪過我的燈,熄滅它。
儘管只有短短幾秒,但我全看到了。那是隻渾身長毛的巨型四腳獸,站在我們先前還待著的那層橋梁。因為橋面崩塌我與采凜又往下墜了幾層,儘管有一段距離卻依然看得出它有多巨大。一時間還以為我的笨蛋行徑讓那隻野獸注意到我們的所在處,幸好牠目前仍在橋面缺口四處嗅聞中。
但這些改變不了狀況很危險的事實。
連在地球遇到野外的熊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了,現在在這陌生的世界,遇到這明顯想吃了我們的肉食生物,活命的機率又有多少呢?
沒想到,當死亡與我只隔層紗的距離時,我的內心會是這般前所未有的平靜。
該說有些意外呢?還是其實都在意料之中?
我低頭看向自己無力的四肢,再看向上方那頭四腳獸。
回不去了嗎…
「剛剛妳往外探頭時,我發現牠就在下層準備往我們這邊撲來。」
路采凜悄悄用氣音說到,她的聲音將我的理智稍微喚回一些。
是啊,還有其他人在這,看著路采凜努力分析情勢的模樣,我暗暗告訴自己。
所以還不能放棄...
暫時躲在四腳獸見不到的岔路口,剛才的臭味來源似乎就是橋面上這些矮植物,濃郁的潮濕霉味縈繞鼻尖。
底層深處依然是此起彼落的獸鳴,比起傍晚時分更加吵雜。好像知道位什麼這區域沒什麼人活動了,是我太天真了....
不行....什麼都想不了.....我緊懷裡的小狐狸,胸口的心跳劇烈到頭開始發昏。
彷彿腦袋的血流盡般,我努力調整呼吸想平復緊張感,這個時間點慌張可不會有任何幫助。
儘管那頭野獸還沒找到我們,但一直躲著也不是方法,畢竟野獸不一定只有剛剛一頭,萬一運氣不好被其他生物發現的話,或許就死路一條了。
但,遇到危險暫時不輕舉妄動才是最佳解吧?
不對,不管怎麼說,我們最終都必須往上走,想辦法回剛剛那層,如果到那裡,應該就能回第一層,到時候再想想其他回宅邸的方式也不遲。
「我們先往上,妳也拔一些吧,也許能用到。」
說著我拔了橋面幾株散發惡臭的植物,撿起幾塊碎石放包包,朝階梯邁進。
階梯往上走到一半,上方忽然傳來窸窣聲。我跟路采凜趕緊朝最近一層的橋樑跑出,躲在牆面突出的角落。果不其然,上方的階梯有四腳獸的身影,偏偏在我們要回的那層的樓梯口。
明明只差一層了....
假設目前野獸只有這隻,儘管路采凜似乎會一些格鬥術,但要她肉搏一頭看起來兩公尺高的未知生物,萬一這個野獸會魔法的話,簡直就是送死一樣。就算只剝奪那個野獸的行動能力就好,我們手邊也沒有任何武器,萬一那個野獸會自癒的話就更糟了。
腦海閃過侯爵使用魔法的畫面,要是我來到這世界後有稍微學一點魔法,或許不至於像現在這麼沒用吧?也許還能用魔法逃脫吧?
要是我當初對這個世界再更上心一點,或許不至於淪落到現在情報如此不足的窘況,更應該說,一開始我便不會決定從底下繞回宅邸的吧。
我們要尋找其他樓梯嗎.....
感覺到手臂的晃動,我看向搖著我的路采凜。
「妳不覺得很奇怪嗎?」
她用氣音告訴我。
「為什麼那個怪物後來沒攻擊過來呢?」
簡單一個問題,忽然我覺得自己的思緒打通了些。
確實如路采凜說的,在我探出頭找路時,牠注意到了我們。但為什麼剛剛用燈照過去甚至對到眼時,卻沒發現到我們?
難道牠不是因為看到才追來的嗎?
突然間我有了個假設。我拿出包裡兩個較大的石塊,交給路采凜,一個綁上剛剛拔的臭植物,一個綁上尤啡的髮帶。接著盡可能放輕音量。「我有個想法,妳力氣比我大,能幫我把石頭往野獸附近丟嗎?」
「妳確定?」
我點點頭。
「嗯,我有個計畫,但要先看看能不能引起牠的注意。儘量朝它面前丟。」
路采凜聽後猶豫了下,雖然一臉糾結,但還是站起身子扔出石頭。當第二顆綁有髮帶的石頭從野獸面前飛去時,我便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
「牠...只對第二顆石頭有反應....」
路采凜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沒錯了。
這個生物看不到也聽不到,而是只靠嗅覺行動的。該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嗎?我看向包裡塞滿滿的發臭植物,一個或許能成功脫離現況的計畫在腦海逐漸成形。
我戳戳路采凜,告訴她我的計畫。正當我們準備往樓梯走去,天知道兩側居然迴盪刺耳的鳴叫。下一秒,我們眼睜睜看著在上層樓梯口遊走的四腳獸被一道道快速的光影撲倒。
寒毛直豎的噗呲噗呲聲傳進耳朵裡,鮮明到閉上眼都能看到眼前那幅血肉模糊悽慘的畫面。
都忘記在這充滿不確定性的未知樹林,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更不要說情報不足的臨陣磨槍。
一時間,我們都愣得做不了任何反應。耳朵裡迴盪的,是遠處的嘶吼,是眼前野獸的抽搐,是大快朵頤的圓型生物,還有牠們一面咀嚼一面發出的似是孩童嬉笑的聲音。
明明該是很可怕的光景,卻因為四周繽紛的樹影,增添一股奇幻的錯覺。
這是一場屬於猛獸的奇幻饗宴。
在這裡,我們還能活著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