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書》系列劇評寫到現在，角色、劇情、演員都有稍微提過了，今天我們換個視角，改來聊聊「視覺呈現」吧！
第一篇我想先從導戲和運鏡聊起。這兩項大概是呈現面最容易影響到觀劇體驗的部分，像我就曾看過一部韓劇會在角色說話時，把臉塞滿 80% 的畫面，這在感人橋段的時候真的超難入戲的啊！
正因為導演的執導功力會大幅影響作品的可看性，今天我就想來專心探討這部分！不過同樣的，這些只是我觀劇後的個人想法，我也並非專業背景出身，如有不同意見都歡迎留言或來信給我喔！
⚠ 以下有大量劇透請注意 ⚠
▌導演
《枕上書》的導演是同樣出生於台灣的楊玄先生。不過在接觸《枕上書》前，我並沒有看過他執導的作品，所以我就只針對他在《枕上書》的表現來討論。
記得一開始我會對楊玄導演留下印象，是由於那部講述三生情緣的特輯影片，他在影片最後作結的一段話直至今日仍令我記憶猶新。
看著這位操著熟悉的台灣腔，外表看起來還有些憨憨的大叔導演說著這些感性的話，我也就不意外劇版《枕上書》為何拍攝得如此成功了。
有一位能真正走入故事的導演，才能將劇本中的文字準確傳達給團隊。特別是從採訪當中，我更能感覺導演對作品投注的感情並不亞於演員或編劇，他能理解東鳳在愛中的成長跟轉變，知道每個當下該傳遞何種情感，甚至會思考它為自己、為別人帶來了哪些影響，這都是深愛一部作品的人才會表現出的態度。
不過，即使導演對作品有著深刻了解，我不否認他仍有掌握不好的地方，因此下面我便分角色及劇情兩部分來各自談談！
▸ 角色塑造
在鳳九與東華兩位主角的塑造上，我認為導演對東華的拿捏明顯更加準確。
所有和東華相關的劇情幾乎沒有不連貫的地方：收與放、神格與人格、冷漠與熱情、快樂與悲傷……各種極富對比的反差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可以從睥睨的姿態感覺到他的威儀、在鳳九面前的示弱感覺到他的可愛、漫步於碧海蒼靈的單薄感覺到他的失魂落魄。
這些情緒及畫面上的鋪排都很到位，採訪中也能看出導演將東華的脈絡抓得很透徹，知道他的轉變是在「神格轉人格」的主軸上，也明白鳳九、沉曄等人對東華帶來哪些影響。
然而導演對鳳九的塑造就要來得扁平一些。即便他也有抓到鳳九的成長脈絡以及她待東華的不知所措，但就如我在演技篇提到的，他有點太著重於鳳九要像小狐狸一樣可愛這件事，以至於導戲時也常要求熱巴表現出鳳九的萌或傻氣。
當然呈現鳳九的可愛並不是錯，只是一旦放得太過頭，鳳九的成長線就會被弱化，無法感覺到她堅強獨立的那一面。
其實依我觀劇後的感受，我認為楊玄導演最大的問題是他的導戲方式有點過時──男主角必須霸氣、主動、具男子氣概；女主角則必須總被保護、傻氣、單純。
因著這樣的觀點，劇中強化了東華保護鳳九、鳳九總被呵護著的父權表現；弱化了原著中鳳九堅強獨立、單靠自己也能活下去的自強意識。
除此之外，導演也沒有將她的幾個大情緒場面引導好。例如鳳九大婚後回青丘大哭那場戲，熱巴哭完後，導演當下的反應卻是「哭得很漂亮」。這樣只在意畫面美不美而非情緒到不到位的導戲方式，會直接導致演員的表演張力不足。
就拿執導前作《十里桃花》的林玉芬導演作對比好了。林玉芬導演在引導素素被夜華挖掉眼睛的戲中，曾問過飾演素素的楊冪：「妳覺得素素知道這件事（夜華要挖自己眼睛）的當下，心情如何？」
當時楊冪的回答是「害怕」，導演卻回答了她：「不，是震驚，震驚為什麼這個深愛她的人會不相信她。」
光是這段對話，就能看出林玉芬導演的情緒引導功力有多嫻熟，她能深度共情每個角色，知道素素在親眼見證愛人傷害自己的當下，由內而外的震驚遠比單純的害怕要更貼切，也難怪她能執導出《步步驚心》和《花千骨》等令人回味無窮的情感大戲。
與林玉芬導演相較，《枕上書》的楊玄導演在情感引導上就明顯來得不足。他的導戲比較著重於外在動作，而非建立起豐沛的內在情感，以至於許多重情緒的場面張力遠比小說弱得多。
▸ 劇情指導
▫ 傳統老套帶來的尷尬
聊完大方向的角色塑造，再來就要探討劇情面的呈現了。
上段有提到，我認為楊玄導演導戲時常帶著過時色彩，這個問題也有出現某些動作設計上，像東華搬到疾風院後的華爾滋摟抱，那個抬手抬腳的定格我真的看一次尷尬一次。
還有像入夢後的滾滾吻。雖然演員的表演沒什麼問題，但那個滾來滾去的動作本身就非常不自然，更別提同樣俯視的鏡頭還出現兩次，讓整段劇情看起來更加尷尬。
我能理解導演是想呈現東華動情後的情感釋放，可正片出來後卻給人一種滑稽的喜感，至少我從第一次看的時候就完全無法沉浸在這段劇情裡。
除了這兩段本應浪漫的劇情以外，還有另一個略顯過時的案例則是緲落的出場。
劇中，緲落幾乎每次出場都要伴隨仰天狂笑，這種反派一出場得先大笑三聲的安排，放在十幾二十年前或許不會怎樣，可到了現在還繼續照搬，是真的有些老套了。
▫ 拿捏得宜的粉紅泡泡
說了安排不好的地方，當然也要提一些拍得好的案例囉！撇除方才幾個尷尬場面，其實楊玄導演執導愛情戲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尤其他很會把控甜戲的分寸，不會太刻意而顯得油膩，也不會鋪陳太少感覺不到愛意，濃烈適中、循序漸進，使東鳳的 CP 故事更加自然。
像我就很喜歡第三集鳳九做夢的鼻尖吻。說實話，這種在劇情一開始就因為幻想或意外安排的吻戲我都會很難入戲，畢竟沒什麼劇情脈絡，只是為甜而甜而已 XD。但我私心很喜歡導演打破既有框架，改用磨鼻尖取代吻戲的手法。
這除了保有鳳九夢中的不真實跟少女心以外，也側寫出這時的鳳九對風月之事還一知半解，當東華接近時，她不會像入夢一樣親回去，而是用鼻尖輕輕磨蹭。
東鳳後期滿多的額頭吻也是同樣道理。如果換成其他劇，通常男女主角在一起後，導演就會安排很多吻戲去堆高熱度。這樣的安排自然會讓 CP 粉嗑得很愉悅，可吻戲一多就容易變得油膩，尤其偶像劇還會講究每個吻都要很特別，如此一來更有為甜而甜的刻意感。
不過《枕上書》就完全沒有這種狀況，劇中比較熱烈的吻戲幾乎都在圓房之前，圓房後親密的鏡頭幾乎都是以輕吻額頭或手帶過，淡淡的甜蜜氛圍反而更加真實。
（當然這也可能是我本就偏好互動自然的 CP，畢竟還是有看到滿多仙友對過於清水的吻戲打抱不平的 XD。）
▫ 渲染不足的悲情
相較於甜戲的適切，我覺得導演拿捏悲情戲的分寸就有點過輕，以至於該渲染的情緒都沒有到位，最明顯就是九曲籠及大婚後兩段劇情。
相信有讀過原著的仙友都會覺得劇版呈現地差強人意，完全沒將鳳九該有的心傷傳達出來。
（關於這部分我會在討論劇情弱化的文章中深入探討，這裡就先不贅述了。）
可能就像我前面說的，這是由於導演導戲時太看重演員哭得美不美，導出來的張力才會不太夠。不然東華的悲情戲其實效果就還不錯，尤其是青雲殿重逢和遊走碧海蒼靈兩段劇情，運鏡和情緒都引導地很好。
▫ 力度十足的動作場面
再來要提的就是劇中為數不少的武打戲了！剛剛說過林玉芬導演很擅長引導情感戲，而楊玄導演最擅長的我想就是武打戲了！像十惡蓮花境、兵藏之禮、梵音谷雙人舞劍及出夢前跟緲落對打，四個場面從運鏡、特效到動作安排都相當細緻。
就拿最初的十惡蓮花境舉例好了。東華清理濁息時，先是遠近前後多種鏡頭互相切換，搭配流暢的舞劍創造出節奏；而後將劍輕輕揮向後方，鏡頭順勢拉高，留下幾秒的停頓；最後將鏡頭聚焦於臉部，一氣呵成地拍攝東華扔劍、濁息聚集、順勢騰空，接著蒼何分身、大力擊破濁息。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不說，節奏更是下得鏗鏘有力，搭配磅礡的特效，看起來非常過癮！
▌攝影
既然提到運鏡，接著理所當然也要聊聊攝影這塊了！這也是開播到現在一直有滿多人討論的話題，待會我也會針對幾個討論度高的面向來分享一些想法。
▸ 打光
首先要談的，就是幾乎每位仙友都曾吐槽過的打光跟鏡頭清晰度。
其實我覺得劇中的打光大多還是合格的，至少我們能從色調上獲取時間、場景等背景資訊，能呈現出這些差異，我想就已經不算失敗了。
我想打光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出在暗場景上。比如東鳳在水月潭邊的對話、鳳九元神歸位後的告白、星光結界裡的打鬥跟死別等。這些場景的亮度本就偏低，後製又特別強調暗景氛圍，這在目前觀眾普遍會調暗螢幕亮度的情況下，真的很難看清畫面發生了什麼。
（像我寫分析文要截圖的時候，這幾個場景的圖我都必須先加亮 40% 再傳上來 XD。）
原始畫面
加亮後
除了光線，劇中另一個常被調侃的就是太過清晰的鏡頭。可能是因應拍攝技術提升，《枕上書》正片中每個畫面都「異常」地清楚，連演員臉上的毛細孔都能看得仔仔細細的程度。
如此清晰的鏡頭會放大演員臉上的瑕疵，並讓皮膚顯得蠟黃，或許也因為這樣，才有人認為花絮的畫面要比正片唯美得多。
不過我覺得這倒不全是缺點，畢竟畫面清晰，細節就看得清楚，尤其像東華這樣高冷的角色，更需要透過細緻的鏡頭捕捉，才能看到演員的微表情。
而且清晰的畫面同時也會讓場景、道具、特效上的細節更容易被注意到，畢竟《枕上書》的細節相當豐富，如果沒有拍好，就會像花絮一樣全被模糊掉，這樣不但可惜了劇組的安排，也沒辦法在 N 刷時尋找各種彩蛋。
（如果有人對劇中有哪些細節感興趣，歡迎翻閱細節統整這篇文章喔！）
因此，我並不認為《枕上書》畫面清晰這點是錯的，它的確有呈現不好的地方，可對我這種追劇不單單欣賞顏值，更會觀察細節的觀眾而言，《枕上書》徹底滿足了我的好奇心！所以比起抨擊那些不足之處，我寧可選擇著重它帶給我的充實。
▸ 運鏡
除了靜態的畫面呈現，動態運鏡也相當重要。而就像我上一節提過的，光是劇中為數不少的打戲都能拍得場場精彩，不難想見這部戲的運鏡有多專業。
這裡我就截幾個自己滿喜歡的運鏡手法上來，有興趣的大家可以再自行翻閱正片看看喔！
▫ 天地共主的倨傲
第一個想說的是劇中用了不少特殊運鏡去呈現東華身為天地共主的氣勢。例如透過人數多寡、動靜、色彩的對比，配上東華緩步移動的鏡頭，令進場畫面更有魄力；
第 7 集｜東華為商量姬蘅逃婚一事進殿
第 32 集｜東華入疾風院指導鳳九
或是透過仰視的鏡頭將東華睥睨天下的倨傲呈現出來。
第 27 集｜二次符禹山之戰
第 40 集｜東華為鳳九解圍
▫ 八荒絕色的美
再來就是當鳳九進場時，會透過慢動作表現她的美。畢竟《枕上書》是鳳九視角的故事，加上她的性格實在太過活潑，觀眾其實很容易忽略鳳九身為四海八荒第二絕色的設定。
不過劇中很聰明地用了慢動作將她的美麗呈現出來，雖然是偶像劇常見的手法，但不得不說這些運鏡配上熱巴的顏值，是真的很有說服力啊 XD！
第 13 集｜小九初現女兒身
第 22 集｜萌少初遇鳳九
▫ 孤寂的悲涼
最後就是當劇情需要呈現角色的孤獨或脆弱時，會將鏡頭拉遠，透過人景占比的顛倒，將淒涼感傳達出來。
第 21 集｜小九為葉青緹之死傷神
第 23 集｜東華疑惑凡間事
第 55 集｜東華回到碧海蒼靈
以場景為主的遠鏡頭除了能凸顯角色的渺小，也能順勢將細節埋藏於佈景之中，達到豐富劇情的效果。
比如東華思考凡間記憶時，眼神望向的地方是芬陀利池（池中種植著人心所化的白蓮，其中包含凡人之心）；遊走碧海蒼靈時，可以發現裡頭的布置跟大婚前一模一樣。這些細節都只有在遠鏡頭下才得以被發掘。
運鏡在戲裡往往容易被大家忽略，大部分人追劇時首先注意的是劇情、角色、演技，而後是服裝、場景、道具，動態運鏡卻很少有人提及。
可仔細一想，運鏡反倒是決定一部劇看起來舒不舒服的關鍵。有些導演會為了表現刺激，不停搖晃鏡頭，最後反倒看得人眼花撩亂；還有些江湖劇在打戲上卻完全感受不出力度，這也很難讓觀眾沉浸其中。
今天之所以特別聊到這塊，也是希望能有更多人感覺到這部作品運鏡的用心。一個好的運鏡可能不會讓你察覺，一個壞的運鏡卻足以破壞整個追劇體驗。
無論如何，我是真的非常喜歡《枕上書》的視覺呈現！每次隨著運鏡和 BGM 沉浸在劇情時，真的會有種身歷其境的快感！也期待這個團隊未來能帶來更多精彩的作品！
私心最愛的一段運鏡，東華跟小燕的收劍真的帥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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