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鼻是一隻貓。
牠在尼伯特颱風來襲將臺東掃的站不住腳,全縣欲哭無淚的驚悸之前來到我們家。
在我的家園裡,動物是動物,我們不要求他們成為寵物。
小阿鼻是東海岸鄰居家母貓產下一窩貓崽裡,毛色最雜,最不討喜的玳瑁色,黑灰黃咖啡色,牠的小尖臉上,鼻樑處如白粉筆畫過,是清清楚楚的白鼻心臉,於是我們取名牠為阿鼻。
阿鼻有一隻貓姐姐豆兒,個性跩又酷,面美如全盛時期的周慧敏,清純玉女,圓臉盤盛著大又亮的眼睛,粉色小貓掌,跳上屋頂如履平地般的敏捷,沒有人不愛她。
還有狗兒圍離阿公與比辣二世,小阿鼻不受貓姐姐待見,同屬於動物階層底端的狗子們,像是帶著阿鼻長大,她與狗子們親親熱熱,狗子們喜歡輕咬牠的腳,阿鼻時不時偷吃狗子們的乾糧。
小時候的阿鼻像一隻過大的老鼠,乾瘦雜黑,長大結紮後體態吹氣一般的膨脹,像在部落裡看的婦女一樣,頭顱小小,身材巨大,牠沒有貓族豆兒姐姐的美麗與優雅,反倒像一隻狗兒般憨直魯莽,阿鼻的鬍鬚如她的毛色般奇特,一邊黑鬚,一邊白鬚。。
我們生活在一座森林裡,有人,有貓,有狗,有每日追逐於椰子樹梢的松鼠家族,有巡弋張翅的大冠鷲,有青蛙交響樂團,有地基主大蛇,同一個空間裡,我們各自各自,狗子吃草,貓兒獵鳥,螢火蟲落單於月影下的森林裡,閃著微弱的綠色螢光,我在電腦前打字,鄰居在院子裡升起煙驅散熱帶雨林裡的強勢蚊族。如此一起同居了五年,去年匆匆的結束,貓族們的小腦袋裡不必要裝下人類的慾望,當他們理直氣壯的說出土地是我的,只有人類會想大喊,土地從來不是任何人的。
我們手忙腳亂的搬家,比尼伯特颱風更猛烈的武漢肺炎,直接把全世界打趴,無數生命不知所以的無名消逝,成為每日新增死亡的一個數字之一。貓族與她們的主人繼續居住在海岸,我搬到了山邊,我們曾共享了一段很美的時光,在那座森林裡,所有生命都有序的進入循環,我也知道,有一日我將成為一陣海風,我將成為升起的一道火煙,我會成為誰的眼淚。
幸運的是,當低到不能再低的時候,世界還是在運轉,喊著凍蒜的聲音持續會在電視台放送,新居處成了貓族的度假勝地,豆兒與阿鼻認的出我們,一次緊張,二次習慣,接下來是直接進屋撒嬌在我鋪好的大毛毯上踏踏踏。
狗子們不是寵物,貓族永遠都被偏愛了一些,我們都是動物,我們都是一夥的,我們都是被帶來世界上,被生之慾望驅使,為度日奔忙,有貓在腳邊,有狗守在門口,我們追求終極自由,共聚一段溫馨,藏在生活裡,成為滾燙淚水奔流時,憶起可以綻出一抹微笑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