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抵歐洲,對於移民、難民或是任何迫不得已得來到歐洲尋求生存的人,我總想給予多一點關心與祝福,因為他們畢竟是人。但是,因為是人,所以他們也有人性的每個面向─善與惡、知足與貪婪、體諒與霸道。在與這些人相處中,你能做的,就只有保護自己。”
在Emmaus的莊園中,我們在雜草叢生的晒衣場徘徊,在悶熱的倉庫內半夢半醒,在杯盤狼藉的餐桌上狼吞虎嚥,我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法國這麼大,但是光陰似箭。我們決定更改行程,把計畫在這裡的三個月,調整為這周末就離開。
這個機構像法國社會的「清道夫」,收容失業、移民、難民、老無所依及更生者,只要你有困難,你就過來。他們透過在這裡販賣別人不要的東西,得到一筆收入,每年再不分季節從國內外招募志工,期望著在社會邊緣,打造一個不依靠政府的理想烏托邦。我能理解他們成立的初衷,但我們顯然不具備他們想要的素質。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人生第一次嬉戲於法國的湖畔,是在這裡。Emmaus的喬治亞裔負責人會不定期舉辦一些戶外郊遊。那天,看著幾名壯漢在機構內馬不停蹄地搬運杏桃、西瓜與啤酒,原來,他們想帶著全體員工到田野間一座靜謐的湖畔,上演《湖畔春光》(Stranger By The Lake,2013)的悠閒自在。
人生第一次當法語收銀員,是在這裡。除了在機構的賣場整理貨物之外,我們也徜徉於琳瑯滿目的傢俱間與來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交談。過程中,甚至巧遇曾在1980年造訪過臺灣的一對老夫婦,他們告訴我們:「如果你們兩位願意,我很樂意邀請你們來我們家作客;當時去臺灣旅遊時,你們可能還沒出生,但是我們有好多回憶想與你們分享…….」。
人生第一次在歐洲好好吃一頓飯,是在這裡。這裡的三餐既美味又無限量供應,不敢說餐餐都是道地的法國料理,但絕對是每位移民在家鄉的拿手菜。
我們與Emmaus的幾位幹部討論完離開的理由與時間,一周之後,我們帶著所有好與不好的回憶,告別了這個機構。我們不想與這裡剛剛熟識的朋友解釋過多,只想安靜且不帶任何情緒地離場,畢竟這個機構沒有欠我們,我們也不虧欠這個機構。
週末早晨,我們又回到了瓦朗斯城車站(Gare de Valence Ville)。那位送我們最後一程的非裔接待員─一位當初在車上讓拉丁舞曲的音量震耳欲聾、在工作期間用玩具槍彈射我們的二十歲初頭傢伙,很客氣地與我們告別。
就在我們下車之際,他也跳下車來幫我們搬行李,並且跟我們說:「我很開心與你們共事,之前若有任何的不愉快,那都只是鬧著玩的而已,千萬別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