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人在歐洲特別嗎?走到哪裡都能碰見大陸人、泰國人、越南人、韓國人、日本人、中東人、非洲人、美洲各國的人,好像在法國,我們可以看見世界上所有人種的臉孔。”
亞維農東邊一幢幢獨立的鄉村別墅,如同1960年代法國新浪潮電影崛起時,一幕幕中產階級的肥皂劇佈景,泳池、紅瓦、斜屋頂、草皮花園、白色露天桌椅是這裡家家戶戶的必備設施。
“法國相對於其他西歐小國,擁有既熱情又傲慢、既好鬥又講理的矛盾性格。法國人不希望與人太過親近,卻又擁有冒險家的好奇心,Sophie就是個典型。從聖雷米把我們接到她在莫里埃萊亞威農(Morières-lès-Avignon)的住所後,她就放任我們自行參觀,偶爾如數家珍,偶爾提醒我們不可觸碰的地雷。”
為了答謝Sophie的接待,閒暇之餘,男友在寬敞明媚的客廳,巧用已經年邁的直式鋼琴,為整個普羅旺斯風味的空間演奏了數首蕭邦的曲子。Sophie告訴我們,男友琴藝比去年來訪的兩位南韓女生還要精湛。我和男友一聽此言,又與Sophie開始討論起「韓國文化」這項新話題。談話之間,Sophie也透露她認識許多亞洲朋友。
翌日傍晚,我和男友下廚,做了臺灣料理請Sophie和她先生品嚐,我們的行李箱當然是沒有太複雜的調味瓶罐,深怕敵不過Sophie已經準備在側的法式料理與甜點。與他們一家人相處其實非常自在,她的先生還誇讚:「這道台菜有比之前那兩位韓國女生煮的辣炒年糕還要好吃」,當時我和男友可是欣喜若狂,驕傲無比!
“不過,我捫心自問,自己曉得這道臺灣料裡根本沒有比辣炒年糕好吃,韓國的辣炒年糕可是能匹敵眾多亞洲美食的東亞精饌啊!這一家人,老實說,給足了我們這兩位苦行僧似的旅人滿滿的面子。”
我可能太年輕,也是第一 次來歐洲,內心不免有些個人主義。他們是我們第一個法國家庭,然而我們並非他們接待的第一對亞洲旅客。我和男友這兩位來自華人社會的同性伴侶,自以為很特別,突破東亞社會的圍籬與家庭的束縛,飛越半個世界,使勁了各種東方的才學與西方的交際能力,只為取悅熱心的Sophie一家人,說到底,我們也只不過是她亞洲朋友圈中─匆匆而過、萍水相逢的兩張臉孔罷了。
“我們並不特別,我們能做的,是竭盡所能留給對方更多的美好回憶。這是我們來到歐洲必修的第一堂課。”
Sophie的別墅距離亞爾(Arles)這座羅馬古城不遠,有直達的火車可以往返。我們在亞爾的梵谷的療養院(L'espace Van Gogh)走走停停,慢慢褪去幾天下來的精神疲累,在院中央的小花園裡梳理自己的情緒。不知何時,開始被人請求,為一排排的華人大媽與亞洲學生拍照。我們並沒有特別突出,因為這裡到處都是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