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加過一集原民台的行腳節目,有一位泰雅女孩Meiko 當初寫信邀請我去大學演講時候,也說她是因為看了那個節目覺得很感動。我個人認為啦,你仔細看那一集的我,妳會發現那是一個非常原住民婦女自我賦權的議題。
有些邀請我去演講的單位,應該聽過我講這個幕後故事。這故事我也在與
好姊妹恩霖的訪談中再提過(52分起)這個幕後故事,我想節錄用文字方式分享給大家:
在前往南澳拍攝原民台某集「跟著Dapin 去旅行」之前,我不是毫無疑問的出發。包括我的yata (阿姨)兇狠的在電話裡對我說「妳去南澳幹什麼?妳敢給我說妳去尋根給我試試看,妳是寒溪崗給的,妳亂講話阿公會從墳墓裡跳出來,妳不要忘記」。(原語引用,我阿姨是不是最酷,不要惹她)
當時我在想,為什麼我要踏上這個旅程。是啦,我還是必須、應該、也渴望多認識泰雅族的這個文化身份。為什麼?我覺得我一直在問我自己『為什麼』。除了理所當然般的,我媽媽是泰雅族,因此我是Tayal 的小孩,但除此之外?
對,除此之外的東西⋯⋯惴惴不安的我在貼文日記寫下這一段文字,「我們都只是想要被接納而已」。然後我也一直在想說,我為什麼會想寫下這句話。然後我就去參加為期三天的節目拍攝。
就是,很多人會 以為Umav 應該不用太擔心「會不會不被接納」這個問題。他們總覺得我是一個理所當然能認同自己的小孩。就像妳(恩霖)也一定會被很多人這樣以為。好像很理所當然,那其實沒有啊,我也有我的掙扎。
在那節目裡我有很醜的哭,而且我有跟導演說可不可以不要拍太多我哭的畫面,我不想當悲情的原住民。我不是一個很喜歡沒把話講清楚就要情緒勒索的人(?)
但我在鏡頭前忍不住眼淚,我就是一直想到我的媽媽跟yaki(我外婆),想到她們身為女性,然後在過去那種年代,就是結婚後,感覺一生感覺就是要離開故鄉,對,妳的身體、妳的場域常常是處在一個跟妳的故鄉隔絕的狀態。然後我就想說,她們到底是怎麼走過來的?在沒有辦法去大大伸展自我認同的那麼漫長的年歲,她們是怎麼走過來的?二十幾歲的我都覺得這種族群身分認同的張力數度令我快崩潰。那她們,她們是怎麼跟自己對話,然後走到今天的?她們是不是放棄過什麼或妥協過什麼?
⋯⋯但這不是我哭的原因,我哭的點是,我居然從來沒有想過,要去了解這些事情,我居然忽略這些事這麼久,因為,我忽略她們也等於忽略我自己的故事。
對,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我想要被接納,我想被我自己接納。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沒辦法了解、原諒或者是闡述自己,關於我是布農跟泰雅的小孩這件事,原來我是想被自己接納。原來我是一直想找到接納自己的方式。
(恩霖是這樣理解的回應:「妳一定是逃不掉那些議題,妳必須去面對,而且是妳必須一個人去面對的時候,妳必須抱著自己先哭一遍,用力哭大聲哭,哭完之後還是要前進啊。」)
可是這個「回家」不是說我立刻隔天變成是什麼代表性的一個人物⋯⋯如果你去看那個節目啊,我還是沒有學會織布喔,我的香蕉飯還是做不起來喔,就是我在那個節目呈現一個非常失敗的、一個學習傳統東西都學的很失敗的一個人。我好像什麼都還是不會,可是因為這樣,我覺得我就不怎麼樣了嗎?沒有啊,我還是繼續在走這些路啊。關於怎麼樣接納自己、怎樣活成一個怎麼樣的原住民,而且這路上還是會被罵被檢視被批評被質疑被歧視。
所以那個改變不是那種很表象的、你要立即變得「很原住民」,你滿口族語、馬上回家可以織布、所有的傳統性別分工裡都一刀上手,不是那樣而已喔。⋯⋯
(收聽完整訪談,你會知道我會講這段故事是為了回應那些非典型的原住民朋友或者,非原住民朋友們焦慮於自己是否被接納的事情。希望聽了恩霖和我的故事可以療癒或陪伴到你一段路。)
*這邊再補充一個故事,有一次我回外婆家的時候,我的嘎哈非原民姨丈在餐桌上忽然對我說,妳很棒妳知道嗎,因為妳不僅認同妳自己,而且一直說出來。(我很想直接奪杯而出到外面哭,我有忍住)。如果說我有什麼能量可言,一定是因為來自所有養育和陪伴我長大的、無論是任何族群的這些家人。
been there.
【Umav如何了!】Podcast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