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上一位許久不見的前輩,他看著我說:「Umav,你今天怎麼話那麼少?你不是平常都有在錄 podcast 嗎?」我也笑笑地回:「我話都講完了啦。」
坐在我旁邊的是個正在寫論文的朋友。她邊說起目前論文進度,邊喃喃道「我有點沒自信」,聽到這句話,桌上幾位親切的大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沒自信?每個人寫論文時都會沒自信!」另一位說「妳就一次寫十篇!投五篇!」(什麼啦)雖然已經很習慣到某個時間點他們就會變很ㄎㄧㄤ,不過他們是很鼓勵她的。
她接著跟我說起,為什麼想從族群案例去探討身分與法律議題,「聽到原住民族的事情後,我對身分議題……開始覺得有興趣,就是身分認同這件事。」
寫論文就是一種探詢的過程,她或許正在從他者經驗中尋找某種回應。
但說到寫論文,我沒什麼好建議,倒是想起最近做過的兩場訪談,讓我反芻了好一陣子。一個是文學作家馬翊航,一個是音樂人張淦勛。
他們都是原住民,但也都有漢名,都有非原的跨族裔背景,而且他們都在流動的人生路上,用自己擅長的——文學性與音樂——建構並述說自己的身分認同。
不過除此之外他們是很不一樣的,以涉及自我敘事的作品中展現了自身的多元性與獨特。

馬翊航將記憶用文學醃製成時而甜澀時而酸辣的幽默文本。他說,成長過程會有很多措手不及的問題,但是時間會給你機會。
「時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時間會給你知識,時間會降低你原本情緒的強度,讓你用另外一個方式去觀看記憶,你便有可能賦予它幽默。」
(Umav如何了!【Ta-aza(聽)!我就說】EP4魅力無邊馬翊航)
張淦勛用音樂擬態成吹過大武山的風,族語是他身體裡的鄉愁。
「我在城市裡學族語的時候,我感受到的都是鄉愁,因為那個語感在我體內,可是我沒有辦法講出來。我聽到族語的時候,我會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那個記憶會突然跑出來。」

(Umav如何了!EP165 張淦勛 Giyu Tjuljaviya)
我真的還是那種很愛聽自己訪談,也很認真聽訪談的人。有時錄完音,甚至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慢慢消化那些對話帶給我的感受。
我們的生活,風向總是飄得很快,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但關於那些不急著說明、也說不完的身分故事,我總想記得這些聆聽帶給我的感受。因為在這些緩慢的探問裡,藏著我們還願意彼此傾聽、彼此認識的證明。
最後我跟她說,「你有空可以聽聽這兩位訪談,我覺得他們陳列出我們這一代原住民青年在身分認同上的很多面向。」她點點頭。桌面上的話題繼續跳來跳去,我則繼續低頭吃我的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