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回家
「媽,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回來看看爸嗎?」他呆立在焚燒銀紙的篝火旁,像孩子般無助的在心中低語。
翼帆在春寒料峭的時節送走重病纏身的母親,在歷經40餘年後,「媽媽」的專屬稱謂從此消失,他說,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北台灣冷風凜冽,伴隨著糾纏不清的雨,使嚴寒的溫度更加刺骨。母親葬禮結束後,翼帆總算帶著妻小回老家探望父親,一個成為鰥寡孤獨的自居老人,雖然翼帆知道,身為兒子要多陪伴父親走過喪偶傷痛,可是對他來說,母親不再理所當然的存在,這一窗一景都足以讓他神傷不已,桃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這幾個月以來,翼帆總被近鄉情傷的膽怯所淹滅而不敢踏進家門。
沿著老公寓幽暗狹窄的樓梯緩緩而上,階梯角落躺著幾隻斷翅的飛蛾和絲絲縷縷的蜘蛛網,三人雜沓的腳步聲停落在靜謐的三樓,翼帆推開斑駁的銀白色鐵門,屋裡襲來潮濕又陳舊的氣息,但這卻讓翼帆感到既熟悉又安心,對他來說,這就是屬於家的味道,孕育他的童年、他的年少輕狂和父母給予的安全感。
電視不斷傳來播報新聞的聲音,老父親坐在搖椅上從容自在的歡迎翼帆一家人到來,這是母親在世時,父親一貫自信的神情,「看來爸的心情似乎逐漸好轉」翼帆心中暗忖帶點欣慰;客廳走道另一端通往浴室,只見門底下縫隙透出微亮燈光,門上方的氣窗正揚出白哄哄的熱氣,門內的蓮蓬頭正持續灑下熱水、嘩啦嘩啦的濺打在地磚上;翼帆正想問父親是否忘記關水,此時浴室卻傳來迴盪幽谷般卻再也熟悉不過的聲聲喚:「睿睿呀~你回來了啊!阿嬤好想你啊!」
怎麼會….. 翼帆和妻子曼青驚恐的看向彼此,接著一同把目光投向父親,只見他闔上雙眼,臉上掛著失而復得的表情,繼續愉悅的躺在搖晃的搖椅上,搖椅擺盪的弧度正好對應他嘴角的笑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