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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克蘭危機與戰後美元霸權

這幾周的烏東邊境戰火煙硝味越來越濃烈， 占據了全球國際新聞的版面關注。 檯面上是俄羅斯對於北約東擴的恐懼與反擊。 檯面下的利益糾葛則更加複雜。 有美德俄之間的天然氣交易的競合。 有俄羅斯靠著戰爭陰影大發能源財並藉此宣示自自身國際份量並恢復大蘇聯榮光的盤算。 亦有北約美歐盟國之間的同床異夢。

在歐亞大陸的另一端， 美中貿易戰從2018年川普對中國課徵報復性貿易關稅開打， 到美國全面限制高科技半導體原件輸入中國， 華為公主孟晚舟事件。 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限制包圍網越來越緊。 到近年中俄在日本北海道近海軍演。 美英澳在南海軍演。 中國軍機在台海上空環繞…… 明顯看的出中國試圖掙脫美國第一島鏈包圍網的束縛。

從表面上看這些不相干的個別國際事件， 若放到二戰後的歷史脈絡， 就能更加宏觀清晰的看出， 這些不過就是歷史長河中 ”天下苦美利堅久矣”的歐亞各國對戰後美元霸權的反抗。

目前的美元霸權主要奠基於馬歇爾計畫後逐漸溢流而出的「歐洲美元」， 以及在中東各個王室酋長金庫裡的「石油美元」。 以及由這兩者所建構出的各國美元外匯儲備。 另一方面， 由國際貨幣基金IMF， 世界銀行WB與國際貨幣清算組織SWIFT這國際金融三巨頭作為美元霸權的執行者。哪個國家不聽話，美國就派這三個組織打手前去恩威並施。

二戰後， 歐洲大陸百廢待舉。 美蘇支解德國一分為二。 同時也將歐洲劃分為北約/華沙公約兩陣營。 美國為了抵抗共產國際，援助歐洲盟國所開啟的馬歇爾計劃，及其後成為重建後的歐洲的最大出口市場，大量的美元存款流向歐洲。

同時， 冷戰時期的蘇聯也擔心美國會因此凍結他在北美銀行的美元存款。而將其美元外匯存入英國銀行，之後他們再將其存入美國銀行。這樣美國就不可能將其凍結戶口，因為此時的存款是屬於英國銀行，而不屬於蘇聯政府名下的帳戶。這次操作被認為是「歐洲美元」一詞的首次使用。之後由於美國持續的貿易逆差，「歐洲美元」逐漸擴散到全世界。

1944年中「布列敦森林體系」開啟了美元霸權的時代序幕。 35美元掛鉤1盎司黃金的交換價值。 舊時代的國際主流英鎊金本位經過這場兵不血刃的鴻門宴正式轉換成美元金本位。 世界各國在戰爭時期儲備在美國諾克斯堡的金磚價值轉換成等值的美元儲備。 可以用來國際流通， 並償還美國對歐洲的各種基建貸款， 或採購美國商品以重建百廢待舉的歐陸。

布列登森林協議後， 世界開始大量需要美元作為戰後經濟重建的潤滑劑。 美元”必須”也”樂意”超額發行到世界各地。 但經歷了30餘年無止盡的增發美元。 開始讓歐洲各國懷疑美元金本位的償付能力， 開始拋售美元兌付取回黃金。終於在1971年8月15日，美國總統尼克森宣布美元貶值和美元停止兌付黃金，布列敦森林體系崩潰。

這是美元霸權所遭受的第一次重創與挑戰。

為了解決布列登森林協議瓦解後美元被拋棄的危機， 當時的美國國務卿季辛吉通過沙烏地阿拉伯的王室說服OPEC其他成員國，在1970-90年代這20年間， 經歷中東三次石油危機的磨合。 最終使得美元與石油“掛鉤”，成為世界的共識， 也開啟了石油美元時代。

從此全世界各國必須支付美元來購買石油，這是其他任何國家都沒有的特權，世界其他國家必須以實際生產的商品或提供的服務從美國換取美元去購買必不可少的石油，而這些“石油美元”又以回流的方式變成美國的股票、國債等金融資產，填補美國的貿易與財政赤字，支撐美國經濟。

在這期間， 也有不聽話的伊朗, 伊拉克與近期的委內瑞拉這些產油國都試圖掙脫石油美元的枷鎖， 也就不約而同的被美國認定為邪惡軸心， 手握生化武器恐怖份子支持國與狂人政權而被美國在國際貿易與金融領域全面封殺。

“石油美元”成就了第二次美國金融霸權，也為美國超強國力續命一甲子。

2000年歐元的誕生， 視為以德法為主的歐洲舊勢力奮起對抗美元霸權的高潮， 也再次挑動了美元霸權的敏感神經。 歐元在國際貨幣清算與國際外匯儲備的份額一下子吃掉了二成的比重， 並在隨後的十餘年間最高拉到近三成的水準。

歐元對美元的威脅直到2008次貸金融海嘯與其後在2011年由華爾街大鱷高盛一手搞出的希臘破產風暴， 重創了歐盟的擴張勢頭與歐元的威望， 從此， 歐元開始長期走貶， 從2008年最高匯率接近兌1.6美元， 跌到2015年的對1.06美元， 跌幅將近1/3。

歐元對美元霸權戰役以失敗告終。

而中國對美元霸權的對抗則從一帶一路當中的”雙邊本國貨幣互換協議”窺得。 至 2020 年末，中国與 22個簽定“一帶一路”的沿線國家簽署了”雙邊本國貨幣互換協議”，在 8 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立了人民幣清算機制安排。也就是簽約後， 中國與這些國家在一定額度內的貿易都可以直接用雙方貨幣交易， 不用美元結算。

2013年以來的”一帶一路”挑動了美元霸權的敏感神經。 在川普上台後沒多久， 就開始了第一輪的美中貿易制裁。 到其後的半導體高科技原件制裁， 到如今中美兩國在第一島鏈由庫頁島， 台海到南中國海的各項軍事演習大秀肌肉。 都能看出美國打算重演1980年代美蘇在國際乃至於衛星太空計畫上的競賽， 試圖在人民幣國際化羽翼未豐之際， 耗盡中國的經濟實力。

就在美中新冷戰逐漸升溫， 美國開始從歐洲與中東收攏軍力打算重回印太戰略之際， 俄國看到了機會。

2014年俄羅斯在吞併烏克蘭克里米亞半島後， 遭到美歐的長期的經濟與金融制裁， 幾乎毀滅了該國金融機構對外的發展， 也長期壓抑俄國的經濟發展。 因此， 這些年俄國央行外匯採行”去美元化”。 也就是大幅降低美元資產在俄羅斯外匯儲備的份額。

趁著美中對抗的勢頭正熱， 美國無力同時兼顧歐亞大陸東西兩端， 甚至需要拉攏俄羅斯包圍中國。

2021/6俄羅斯副總理諾瓦克（Alexander Novak）宣佈俄羅斯或將放棄石油美元結算。同日，該國財政部長西盧安諾夫（Anton Siluanov）亦宣佈，俄羅斯1860億美元規模的主權財富基金決定拋售其中35%的全部美元資產，轉而投向以歐元、人民幣計價資產以及貴金屬。前兩周的冬奧會開幕其間， 更與中國簽訂了價值1兆美元以上， 以雙邊本國貨幣貿易的天然氣30年合約。 大賺中國一筆能源財， 並順手噁心了一把美元霸權。

當然， 俄羅斯不是伊朗， 伊拉克， 委內瑞拉這些二流國家， 美國不能直接揮軍入侵。 但我們從近期美國三番兩次指稱俄羅斯將出兵吞併烏克蘭， 指揮北約軍隊重兵部屬在波蘭伺機而動。 可以看出美國有多麼的急切的想要靠這場戰爭同時打壓死對頭俄羅斯， 順便敲打一下同床異夢的歐盟老大哥德國不要陷入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的糖衣毒藥。

結論: 古有明訓「大軍未發，糧草先行」。 金融貨幣就是現代戰爭的糧草。 而美元霸權則支撐著美國擔任世界警察的軍事霸權， 以及貿易金融霸權， 藉由FED升降息的循環， 定期收割世界各國一波”美元稅”。

隨著各國挑戰層出不窮， 美元霸權的地位逐漸弱化， 國際地緣局勢將會更加動盪不安。 美國為了維護其美元霸權地位， 過去擊殺剿滅了伊朗， 伊拉克， 蘇聯。 對崛起中的歐元明裡暗裡的打壓，未來肯定也是會對不聽話的對手(無論是中國或俄羅斯)往死裡打。

美元霸權從1944年的馬歇爾計畫開始， 時至今日已近80年， 世界能否繼續維持美國單一霸權的局勢。 取決於能否隨時撲滅世界各個角落隨時登場類似當年陳勝吳廣這些造反起義的火苗。

當我們把俄烏衝突放在維持美元霸權的歷史脈絡中觀察， 也就能得出為何普丁這次底氣十足的不鳥美國金融制裁，只是口頭上表明俄羅斯不會發動戰爭（嘴上說不要，但身體很誠實的鼓動烏東兩省獨立）。 歐洲各國領袖頻繁出訪普丁一付完全不想打仗， 而美國第一時間喊著撤離美國大使館， 撤僑， 並給出戰爭觸發日的火上澆油心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