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英夫,號無羅。1927年以一幅〈基隆燃放水燈圖〉拿下第一回台灣美術展覽會東洋畫部特選,也是當屆東洋畫部唯一特選。直至終戰,村上無羅深根台灣,無論是在文學、美術或是教育上,皆有一定成就。然而除了村上無羅在台灣的參展經歷,幾乎少有人認識此為藝術家。因此本文將以村上無羅為中心,盡可能地梳理其藝術家生涯,完整其人生畫像。[1]
以一年一度「西条祭(西条つまり)」聞名的西条,坐落於愛媛縣的東北方,1900年12月22日,村上無羅於此出生,身分為「士族」。[2]雖然西条在愛媛縣並不算上第一大城,但也算是一座有規模的市鎮了。12歲左右,村上無羅進入西条中學校(今西条高等學校)就讀,並且順利於1918年3月,成為西条中學校第18屆畢業生。西条中學校的歷屆校友中,尚有日後被稱為「新幹線之父」的十河信二(1897年自「西条中學校」前身「愛媛縣尋常中學校東予分校畢業)。雖然目前不太確定十河信二與村上無羅兩人之間的私交,但從村上無羅稱十河為宛如父親的「恩人」來看,村上無羅在人生與畫業中,或許皆曾受到十河信二的照顧。[3]
畢業後的村上無羅並未直接升學,而是等到了1921年才進入東京美術學校(今東京藝術大學)日本畫科就讀。村上無羅曾經提及自己的兩位在東京美術學校兩位老師──川合玉堂以及結城素明。[4]當時日本畫科的教授除了以上兩位之外,尚有小堀鞆音、松岡映丘等人。[5]而無論何者,皆於當時日本畫壇上有一席之地。在名師的帶領之下,村上無羅開始投入日本畫的創作。1922年村上無羅以〈冬枯〉入選中央美術社第二回展覽會,[6]畢業前夕的1926年2月,又以描繪家鄉祭典〈西條祭〉一幅,再次入選中央美術社第七回展覽會。[7]村上無羅於東京美術學校時期的作品,現存的則有藏於台北市立美術館的〈茄子〉(1921)[8]以及藏於東京藝術大學的〈百日草〉(年份不明)與〈愛禽圖〉(1926,畢業製作),總計三幅作品。
1926年3月,村上無羅從東京美術學校日本畫科畢業,村上收拾好自身行囊,帶著專精五年的日本畫技巧,1927年,啟程前往台灣,[9]開啟了未來近二十年的台灣生活。
目前暫時沒有資料可以了解,為何畢業於美術學校,而且並未修讀過教師課程[10]的村上,會選擇落腳台灣基隆,並且在1927年成為了基隆高等女學校以及甫開校的基隆中學校第一批教師(村上職位為「囑託」,代用教師之意),[11]向殖民地的孩子們教授圖畫。不過以教職為本業的村上無羅,也自此年開始投入台灣藝術界。
村上無羅參加的第一個美術團體,便是利用地緣之便,參加以基隆為主要活動地區的「亞細亞畫會」。以石川欽一郎為首的亞細亞畫會於1926年4月成立,成立到解散僅有三年的時間,村上剛好趕在亞細亞畫會活動的這三年間來到了基隆。1927年9月24日至25日在基隆公會堂展出的第二回亞細亞畫會展覽會,是目前可見村上無羅於台灣第一個公開的美術展覽會。[12]
隨後,同年10月舉辦第一回台灣美術展覽會,村上無羅以一幅〈基隆燃放水燈圖〉奪得當屆東洋畫部唯一特選,另有〈七面鳥〉一幅入選。在第一屆殖民地官方展覽中,村上無羅打開了自己於台灣畫壇的知名度。〈基隆燃放水燈圖〉是件描繪基隆中元祭的作品,鷗亭生(大澤貞吉)對此件作品的評價有褒有貶,但基本上給予高度肯定,鷗亭生這樣形容:
以浮世繪的神趣為目標,非常細緻精準地畫出來的作品。樸素的描寫中盡可能地發揮時代性,用心地表現出枯淡的氣味頗值得回味。祭典隊伍中的人物或觀賞角度的群眾畫得好像玩偶的樣子,其細膩的用心效果不錯,然而從構圖與技巧上來看,畫幅缺乏視覺焦點,整體畫面不夠流暢。此外,裝飾天地的金雲恐怕是畫蛇添足。台展第一回展出就能夠發現表現得出這種程度的構思與技巧的作品可以說是運氣不錯。[13]
並且認為是「足以與審查員作品分庭抗禮」的作品;不過對於〈七面鳥〉,鷗亭生則覺得「雖然是他所得意的題材,每年必畫,然而線條生硬,全然不像是火雞的樣子」[14],這邊鷗亭生所謂村上無羅「每年必畫」的題材,或許是指以鳥禽為主要題材的圖畫吧,如同他先前出品的〈冬枯〉中雀鳥,以及畢業製作的〈愛禽圖〉。[15]
而郭雪湖之子郭松年轉述當時同為入選者的父親,看到台展三幅東洋畫作品──鄉原古統〈南薰綽約〉、木下靜涯〈日盛〉以及村上無羅〈基隆燃放水燈圖〉之後,「極為震撼,因為過去未曾親眼目睹這麼好的作品,他大受刺激,也深感自己的無力與渺小」。[16]
以高評價獲得了特選的村上無羅,同時卻也爆出了一些爭議。其中〈七面鳥〉一幅被質疑是舊作參展,違反台展規定不可用「製作完成一年以上」的作品參展。最終,台灣總督府以村上為中等學校圖畫科教師具有無鑑查資格為由,仍將此幅〈七面鳥〉展出;[17]另外,同樣入選第一回台展的基隆高等女學校學生小野郁子,被指出其作品〈姉妹〉,是由其老師村上無羅代筆。而後村上澄清畫作多出自小野本人之手,自己僅是指導,最終畫作也順利出展。[18]依序澄清解決後,這些爭議並未阻止村上於台灣畫壇的發展。
隨著村上名聲漸廣,1928年7月7日,村上無羅在基隆公會堂舉辦個人展覽會,展出花鳥、風景、人物等畫,總計六十件。[19]並且往後十年,年年入選台展,第七回(1933年)以〈滿州所見〉拿下第二次特選和朝日賞,第九回(1935年)〈旗尾山〉拿下第三次特選。1936年,台灣總督府表彰連續十年入選台展的畫家,於東洋畫的部分,僅有陳進、林玉山、郭雪湖、村上無羅、宮田彌太郎五位畫家。其中表彰會上村上無羅作為總代表者,對於本次受獎致詞。[20]綜觀台展十年歷史,村上無羅入選畫作如下:
第一回(1927年)〈基隆燃放水燈圖〉(特選)、〈七面鳥〉
第二回(1928年)〈澳底之海〉、〈逝く秋〉(無鑑查)
第三回(1929年)〈暖暖の春日〉
第四回(1930年)〈後庭〉
第五回(1931年)〈南隆の朝〉
第六回(1932年)〈林泉廟丘〉
第七回(1933年)〈滿州所見〉(特選、朝日賞)
第八回(1934年)〈馬蘭社の印象〉
第九回(1935年)〈旗尾山〉(特選)
第十回(1936年)〈南國海村〉
在積極參展的同時,村上無羅加入以鄉原古統為首的「栴檀社」,為主要成員之一。栴檀社以東洋畫作為主,其他成員尚有木下靜涯、宮田彌太郎、林玉山、郭雪湖、陳進等。在第一回栴檀社試作展會場的紀念合照中,身著西裝、身材高瘦的村上無羅便在站視學官的正後方。隨後,在現存栴檀社的照片中,幾乎都可見村上的身影,可見其極為投入栴檀社的活動中。[21]
另外,作為栴檀社領導人物的鄉原古統,其個人藏有的照片中,也時常出現村上無羅一家,兩人關係密切由此可知。[22]1936年,鄉原古統因故返回日本內地,栴檀社活動逐漸式微。[23]同年,村上無羅在《台灣時報》寫下了一篇〈木下靜涯論〉,以一個後輩立場,介紹木下靜涯的生平、繪畫風格以及性格,為木下靜涯留下了寶貴的紀錄。
1940年,以陳澄波、李梅樹、楊佐三郎等台籍西洋畫家為主的台陽美術協會增設東洋畫部,村上無羅以及原本栴檀社的陳進、郭雪湖、林玉山等東洋畫家成為會員。[24]針對加入台陽美協一事,村上無羅曾提及自己是希望在現實生活之外,持續作畫以及參加展覽會,因此選擇加入了台陽美協。[25]從此也可見,在栴檀社消散之後,在台灣的日本畫家缺乏發表空間。台陽美協東洋畫部的增設,正好提供東洋畫家們發表的場域。[26]而後至1943年第9回台陽美術展,村上無羅每年都有作品於展出。
在1940年代,村上無羅在春天參與台陽展,秋天則持續在台灣總督府美術展覽會(府展)努力。包含第三回(1940年)展出〈颱風餘波〉、第四回(1941年)則以〈八通關〉一幅獲得「推薦」。加上台展的作品,總計十四幅畫作,便是村上無羅日治時期官方展覽會中展出的全部作品。而隨著戰事逐漸升溫,日本對於文藝界的自由逐漸限縮,1942年集結台灣藝術家之力,成立了台灣美術宣傳奉公會,一年後改組為台灣美術奉公會,村上無羅也在其中擔任理事。[27]
村上無羅除了參與官方的展覽以及民間美術團體,也曾經自行辦過作品拍賣會,如1938年4月24日到26日間,便於基隆公益社樓上,舉辦「皇軍慰問村上無羅展覽會」,共展出103件作品,至25日下午,已經賣出了90件,可見作品廣受歡迎。而本次拍賣會的收益,也作為國防獻金捐出。[28]
從上述梳理,可見村上無羅在台灣的藝術生涯,不僅參加台展與府展等官方展覽,亦十分投入台灣美術社群,與木下靜涯、鄉原古統等日治時期台灣美術領導者建立了深厚的情誼。也顯現了村上於日治時期台灣美術史上重要的地位。
具有古老傳統的和歌和短歌如何變化才能被肯定為新時代的文學呢?這個問題絕對不只是和歌短歌的問題,而是新文學界普遍的問題,此亦即東洋畫問題面臨的狀況吧!
──N生記〈第四回台展觀後記〉[29]
對於村上無羅而言,如何於殖民地用盡自己之力,讓東洋畫與短歌在新時代受到肯定,或許便是村上在台灣近二十年費盡心思之事吧。
縱觀村上無羅在台灣活動期間,除了繪畫活動之外,所參與的便是以濱口正雄、平井二郎、樋詰正治為中心的歌誌《あらたま》。雖然村上赴台時便認識的木下靜涯,[30]自1931年起便接續池部康堂開始為《あらたま》繪製刊物封面。但是村上真正加入あらたま社的契機,當屬1932年,《あらたま》準同人妹尾豐三郎(1898-1988)從總督府文教局編修課,轉任到村上任職的基隆高等女學校擔任教諭。
出生於島根縣能義村赤屋的妹尾豐三郎,自鳥取縣立米子中學校畢業後,進入總督府國語學校小學師範部就讀,1918年同校畢業,並取得教師證(教員免許)開始於台北的教師生活,後受邀於文教局編纂教科書,取得中等教師證後,便轉任基隆高等女學校。1925年,妹尾正式加入《あらたま》成為會員,昭和初期始,已經是誌上活躍的歌人之一。[31]1932年,由於兩人皆任職於基隆高等女學校,村上在妹尾的邀請下,成為了《あらたま》的會員,那是約莫是妹尾到職後兩個月,1932年5月左右的事情。[32]此後村上無羅以教師、畫家、歌人三個身分活躍於台灣文藝界。
1934年6月17日,時值台灣始政紀念日,在平和公園角谷氏的別墅中,舉辦了「基隆あらたま會」發會的紀念歌會,除了主要歌人濱口、平井、樋詰三位出席之外,來自台北與基隆的會員有約近三十人參與,會中先是平井二郎的問候,妹尾談論「基隆あらたま會」的發會經過,最後村上無羅說道:「即便本社垮台,基隆あらたま會會由吾等來守護!」[33]可見村上對於基隆あらたま會發展的決心。另外從記錄看來,也可以發現,基隆あらたま會是以村上和妹尾兩人為中心發展。
此後村上無羅以基隆あらたま會為中心,參與短歌相關的活動。除了基隆あらたま會例會[34]之外,還包含了每年慣例於北投無名庵舉行的《あらたま》周年紀念歌會[35]、尾崎孝子歡迎歌會[36]等。這樣參與活動的熱情,讓村上無羅在1940年12月,在あらたま同人會的決議下,成為了「同人」。[37]一般而言,加入《あらたま》會先是以「會員」的身分,而後藉由同人會的決議,晉升為「準同人」,最後為「同人」。這樣從身分變換,也代表著村上無羅逐漸受到あらたま其他歌人的認可。
而村上無羅的活動也帶領他認識畫壇以外的文藝人士,例如日治時期少數出版日文詩集的澎湖詩人陳奇雲。村上無羅認為早逝的陳奇雲,「透過了文學,致力於推動內台融合、國民精神涵養,因為心裡具有日本人的氣質,因此相信他未來會對於此方面有所貢獻」,在性格上,則認為陳奇雲是「以鮮明、親切、細心的個性,生活上不順遂,乃至我的繪畫上、貧弱的短歌都給予了善意」,這些是村上認為自己對於陳奇雲的評價自始至終不曾改變的評價。[38]
最後,在創作上,村上無羅除了大量的短歌,並曾收錄於1935年由あらたま發行的《歌集 台灣》,也曾經在《あらたま》專欄「青い温室」中發表隨筆。同時也發揮自身繪畫特長,自1935年1月的14卷1號起,為《あらたま》繪製扉繪。此後《あらたま》的封面多為木下靜涯、扉繪多為村上無羅所繪製。也為樋詰正治第一本歌集《解憂抄》進行裝幀。[39]身為美術家的村上無羅在妹尾的邀請下投入了短歌創作,那麼對於村上而言,《あらたま》或是短歌是什麼呢?當時,村上無羅這樣說著:
在名為台灣的特異外地,透過短歌向內地介紹特異的風俗、人情,或者鄉土色的同時,即使也有認為是不適合創作短歌的環境,仍像本島內台一部分的知識份子告知,如何感受、如何淨化、如何以短歌的形式節奏化。又於情操、藝術味鮮少的本島,短歌界卻可以見到諸多本島人,並不是吹捧,我認為(あらたま)即是讓本島人在內面上成為了日本人角色起了很大的作用。[40]
此段話村上無羅多少帶有身為日本內地人的優越,以及戰時體制下的奉公氛圍。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村上確實是將短歌以及繪畫,同樣視為自己觀看台灣的方式,並且持續地在兩方面努力著。誠如許伯瑜所言,「村上以有別於台灣人的視野,在既定的東洋畫題材或短歌格律中,描摹他個人對這個南方小島的印象」。[41]
1927年始,村上無羅分別於基隆中學校與基隆高等女學校兩所學校任教,其居住地也為基隆高等女學校職員宿舍「基隆市幸町一ノ二一」。起初於兩所學校都是以「囑託」(代用教師)的身分教授圖畫,直至1933年,教學的第五年,村上無羅才成為正式成為兩所學校的「教諭」。在學校中。
由於村上無羅的身材高大,因此被基隆中學校的學生取了「五右衛門」的綽號。此綽號來自日本16世紀的盜賊首領(一說為「義賊」)、身材同樣高大的「石川五右衛門」,在上課中,總有幾個人拿此開玩笑。[42]基隆中學校16回生李奮揚便回憶,有一次輪到自己當值日生,村上無羅請他收集班上的圖畫紙後,到職員室交給他。李奮揚到了職員室後便大喊「我奉石川老師之命前來!(石川先生に御用があって参りました)」,相較起老師間瀰漫著好笑的氣氛,村上無羅或許已經習以為常,對於這種事情不太在意。而當李奮揚想要再喊一次時,便被高年級生拎出職員室了。[43]從這則趣聞,或許便可以想像村上無羅平時與中學生相處的情況。
不過很可惜的是,目前未有更多資料顯示,身為圖畫老師的村上無羅如何教授學生圖畫的資料,僅能從現存資料中,拼湊出村上參與的校園事務。如1940年4月7日,村上無羅與妹尾豐三郎帶著基隆高等女學校學生進行了環島一周的旅行,一行人從基隆出發途經阿里山、台南、牡丹社、台東,最終自花蓮港乘船回到基隆,完成為期七天的旅行。[44]也於1942年,與同校教師上畑もつ一同擔任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圖畫班的指導教師,村上負責「日本畫技法、圖案技法、學生作品處置」,上畑則負責「日本畫及圖案的應用、學生作品處置」。[45]
校園刊物中,也可見村上無羅的作品。首先,村上為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第二十四號《會誌》以校園的昭和園為景繪製了的封面,並題上「會誌」兩字。還可見村上無羅的短歌作品刊載其中。[46]另外,基隆中學校報國校友會發行的會報《堵南》八十七號,封面也使用村上無羅繪製的「新高山」。[47]
這些片段的資訊雖能看出村上無羅除了教授圖畫之外,也參與了如修學旅行、校友會指導等事務。但由於校園刊物等史料闕如,在村上無羅如何指導學生繪畫仍無法完整呈現,期待尚有更多資料的出土,用以補足村上無羅的教師形象。
1945年8月日本戰敗,從世界各地總計五百萬名的日本人被遣返回到日本,村上無羅隨著這批「引揚潮」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日本愛媛縣。[48]而再次出現村上無羅的紀錄,已經是1948年的時候。
1948年,48歲的村上無羅進入愛媛縣立三島第一高等學校(現愛媛縣立三島高等學校),當年度正是日本教育制度改革之年,新制的高等學校自此年開始改制。或許因為改革的關係,使得學校有職缺能夠讓村上任教,所擔任的職位為「囑託」。隔年開始,村上從「囑託」轉變為「講師」,並持續在三島高校任教到1957年。除了三島高校外,1952年村上無羅也回到自己的母校,從西条中學校改名為西条北高等學校中任教,而與三島高校時間相同,村上無羅在西条北高等學校的任教時間也到1957年為止。在村上教學生涯的最後五年,往復著前往三島高校以及西条北高校,致力於地方美術的教育。
現今,西条高等學校(西条北高等學校改稱)的紀錄上,留有三幅村上無羅的作品,分別為〈石鎚山〉、〈西条祭〉以及〈加茂川の清流〉,這三幅作品皆是描繪西条的人文與自然景觀。「西条祭」如前所述,為西条重要的地方祭典。「石鎚山」則是西日本最高峰,是日本七靈山之一。而加茂川便是自石鎚山發源,流經西条的河流。其中〈加茂川の清流〉至今仍高掛於西条高校的校長室中。
在美術活動上,戰後愛媛縣美術界經歷了愛媛美術懇話會的成立,而後組成了愛媛美術協會,不過在舉辦了1946至1951年舉辦了六回的展覽會後,便宣告分裂。1952年在松山市堀之内CIE圖書館內,新的愛媛美術協會誕生,村上無羅名列日本畫部委員。[49]而後村上無羅1952年至1958年擔任了愛媛縣秋季縣展日本畫的審查員,並且於1956年至1960年擔任愛媛縣美術會日本畫理事。[50]
1967年,在基隆中學校校友會堵陵會創立40周年訪台之際,堵陵會以村上無羅的日本畫作為紀念品,來台呈贈給予時任校長王宗樂。[51]這是目前能夠得知最後一項有關村上無羅的記載。而後無論是教育界或是美術界,皆少有村上無羅的消息。最終,1975年9月27日,村上無羅辭世,享壽75歲。[52]
身為教育者,村上無羅將自身所學奉獻給了基隆以及愛媛喜愛繪畫的學生們;身為歌人,村上無羅盡力地於外地文壇孕育出屬於自身風景的短歌;而身為畫家,村上無羅將日本畫結合新時代的筆法、外地與故鄉的風景,期待自己的畫作誕生出與過往不同的樣貌。對於台灣或是愛媛美術史上,村上無羅或是只是其中四個鉛字。但對於村上無羅──一位藝術家──而言,台灣與愛媛是他的一生風景的寫照。
註釋:
[1] 本文於撰寫上受到愛媛県立図書館えひめ資料室、島根県立図書館、東京藝術大学附属図書館、四国中央市三島図書館、西条高校道前会、東京藝術大学美術学部近現代美術史・大学史研究センター(時間順)的協助,於此特別致謝。文中譯文除特別標註來源者,為筆者自譯。
[2] 生年資料見《輝け道前の群像 80周年記念誌》(愛媛:西条高等学校,1979年11月)與《愛媛年鑑 1958年版》(愛媛:愛媛新聞社,1957年10月)皆有記載。
[3] 村上無羅,〈感想〉,《台灣藝術》1卷6號(1940年8月),頁15。
[4] 村上無羅,〈木下靜涯論〉,《台灣時報》1936年11月,中譯見顏娟英編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上冊)》(台北市:雄獅,2001年3月),頁413-417。
[5] 〈職員〉,《東京美術学校一覧.(從大正10年至11年)(東京 : 東京美術学校,1922年3月),頁103-106。
[6] 一記者,〈中央美術社第二回展覽會〉,《繪畫清談》10卷7號(1922年7月),頁15。
[7] 〈中央美術展〉,《日本美術大年鑑 1926》(東京:中央美術社,1926年11月),頁51。
[8] 此幅作品資料亦記錄於林育淳,《蓬萊.大觀.鄉原古統》(台北市:藝術家,2019年11月),頁95。
[9] 村上無羅提及「我到台灣那年,也正好是台展誕生的那一年」,即1927年。見村上無羅,〈木下靜涯論〉,頁414。
[10] 見〈卒業生名簿〉,東京美術學校編,《東京美術學校一覧 昭和14至15年》(東京 : 東京美術学校,1939年10月),頁136。於東京美術學校修讀過圖畫教師課程者,在姓名上會有O記,然而村上無羅(村上英夫)名字上並未有此記號。
[11] 《昭和十三年度 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一覽表》(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1938年)中,村上無羅的到職日是「昭和二年(1927年)四月十九日」。《會員名簿 基隆中學校同窓會(昭和十七年五月末)》(基隆中學校同窓會,1942年9月)中,村上無羅的到職日則是「昭和二年(1927年)四月三十日」。
[12] 〈基隆亞細亞畫會 力作七十點展覽 台展を前にして 公會堂に華華しく公開〉,《台灣日日新報》1927年9月26日,3版。
[13] 鷗亭生,〈第一回台展評〉,《台灣日日新報》1927年10月30日至11月2日。中譯見顏娟英編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上冊)》,頁188。
[14] 鷗亭生,〈第一回台展評〉,《台灣日日新報》1927年10月30日至11月2日。中譯見顏娟英編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上冊)》,頁188。
[15] 一記者,〈中央美術社第二回展覽會〉,頁15。
[16] 郭松年著、許倍榕、曾巧雲執筆,《望鄉:父親郭雪湖的藝術生涯》(台北市:馬可孛羅,2018年1月),頁28。
[17] 李淑珠,〈七面鳥〉(查閱網址:https://taifuten.com/oblect/%e7%81%ab%e9%9b%9e/#squelch-taas-toggle-shortcode-content-2,查閱日期:2021年12月4日)。
[18] 劉錡豫、李淑珠,〈姉妹〉(查閱網址:https://taifuten.com/oblect/%e5%a7%90%e5%a6%b9/,查閱日期:2021年12月4日)。以上兩則爭議,均可見於〈村上基隆高女敎師が 台展を瀆した……との噂の眞相〉,《台灣日日新報》,1927年10月25日,5版。
[19] 林育淳,《蓬萊.大觀.鄉原古統》,頁95;〈村上畫伯個人展 七八兩日基隆公會堂て〉,《台灣日日新報》,1928年7月8日,5版。
[20] 〈台展十周年祝賀式 きのふ盛大に擧行 連續入賞者及び勤續役員に 夫夫記念品を贈る〉,《台灣日日新報》,1936年11月4日,7版。
[21] 除了栴檀社外,村上無羅也曾在1933年台灣水彩畫會展中展出作品,是十分特殊的一次展覽記錄。見錦鴻生,〈美術評 着實に進步した水彩畫會展〉,《臺灣新民報》,1933年11月28日(6版)。
[22] 鄉原古統藏有多張村上無羅照片一事,見林育淳,《蓬萊.大觀.鄉原古統》,頁96。而在鄉原古統返回日本內地後,村上無羅仍與其有所交流,見「1940.6.5村上無羅致鄉原古統之明信片(翠薰堂藏)」查閱網址:https://openmuseum.tw/muse/digi_object/600db0953aedf7344ac328b95cdcbbaf(查閱日期:2024年10月23日)。
[23] 白適銘,〈栴檀社〉,《台灣美術團體發展史料彙編1:日治時期美術團體(1895-1945)》(台北:藝術家出版社,2019年11月),頁160-166。
[24]〈台陽美術協會に 東洋畫部を設置 綜合團體として精進 聲明書の內容〉,《台灣日日新報》1940年4月14日,7版;〈東洋畫部を設置 台陽美術協會の活躍〉,《台灣新民報》1940年4月14日,2版。
[25] 村上無羅〈東洋畫部の感想〉,《台灣藝術》1卷4號(台陽展號)(1940年6月),頁18。
[26] 蕭亦翔,〈島都春天的和風──台陽美術協會中的在台日人畫家〉,收錄於蕭亦翔、張哲維編,《裝飾台灣的春天:1934-1945台陽美術協會資料彙編》(台北:典藏藝術家庭,2024年6月),頁448-452。
[27] 〈台灣美術奉公會 發會式は五月五日〉,《興南新聞》,1943年4月29日,夕刊2版。
[28] 〈繪筆一本で 國防獻金 村上敎諭の計畫〉,《台灣日日新報》,1938年3日27日,7版;〈消息〉,《あらたま》17卷6號(1938年6月1日),頁53。
[29] N生記,〈第四回台展觀後記〉,《台灣日日新報》1930年11月6日,6版。中譯見顏娟英編著,《風景心境──台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上冊)》,頁204。
[30] 村上無羅提及自己認識木下靜涯的時間點是「我到台灣那年,也正好是台展誕生的那一年」,即1927年。見村上無羅,〈木下靜涯論〉,頁414。
[31] 小野寺三男治〈新同人論〉,《あらたま》13卷1號( 1934年1月1日),頁43-52。
[32] 〈新社友介紹〉,《あらたま》11卷6號( 1932年6月1日),頁57。
[33] 〈基隆あらたま會發會 記念歌會〉,《あらたま》13卷8號( 1934年8月1日),頁57。
[34] 〈基隆あらたま五月例會〉,《あらたま》19卷7號(1940年7月7日),頁57。
[35] 〈第十四周年記念歌會〉,《あらたま》15卷1號(1936年1月1日),頁48;〈あらたま十五周年記念歌會〉,《あらたま》16卷1號(1937年1月1日),頁47-48。
[36] 〈尾崎孝子歡迎基隆歌會〉,《あらたま》18卷4號(1939年4月1日),頁46。
[37] 〈稟告〉,《あらたま》19卷12號(1940年12月7日),頁68-69。
[38] 村上無羅,〈陳奇雲氏を憶ふ〉,《あらたま》19卷9號(1940年9月1日),頁42-43。
[39] 樋詰正治,《解憂抄》(台北市:あらたま發行所,1940年12月)。
[40] 村上無羅,〈『あらたま』の功績其他〉,《あらたま》18卷12號(1939年12月1日),頁37。
[41] 許伯瑜,〈名單之後──村上無羅:古典之眼別開異地之色〉(查閱網址:https://chenchengpo.dcam.wzu.edu.tw/showNews.php?aid=135。查閱日期:2021年12月4日)。
[42] 「五右衛門」取自。綽號一事見山本英二,〈雑想〉,《久遠の調べ 基隆中學校第十六回生入學五十周年紀念誌》(東京:基隆中學校第十六回生同窓会事務所),頁231。
[43] (第十六回)李奮揚,〈「石川先生に御用があって参りました」〉,《堵南會報》第IV號(2001年11月),頁27。
[44] 〈雜錄〉,《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 會誌 第二十四號》(基隆: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1940年8月),頁107。
[45] 〈校友會各班指導狀況〉,《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 會誌 第二十六號》(基隆: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1942年9月),頁29-30。
[46] 村上無羅,〈カメレオン〉,《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 會誌 第二十四號》,頁85-86;妹尾生,〈編輯後記〉,《台北州立基隆高等女學校校友會 會誌 第二十四號》,頁113-114。
[47] 《堵南》八十七號,1943年2月。
[48] 目前並未有確切資料顯示村上無羅什麼時間點回到日本,不過《台灣總督府職員錄》中村上無羅任職記錄到1944年(1945年《台灣總督府職員錄》未發行),且國史館所藏的總督府文書中,目前搜尋系統中未見「任免書」。因此判斷村上無羅應是1945年終戰後才回到日本。李澍奕,〈第一回台灣美術展覽會之召開〉一文中,亦判斷村上無羅為戰後引揚返日。見李澍奕,〈第一回台灣美術展覽會之召開〉(查閱網址:https://www.th.gov.tw/epaper/site/page/172/2460,查閱日期:2021年12月10日)。
[49] 《愛媛県史 芸術・文化財》(查閱網址:https://www.i-manabi.jp/system/regionals/regionals/ecode:2/56/view/7352,查閱日期:2021年12月10日)
[50] 愛媛県美術会,〈秋季県展審查員.受賞者一覧〉,《愛媛県展50年史》(愛媛:愛媛県展50年史刊行委員会,2001年10月),頁257-260。
[51] 永井,〈創立四十周年 母校訪問旅行 日華親善の成果を挙ぐ〉,《堵陵会報》創立45周年記念特輯号(1972年),頁15。筆者曾經詢問基隆中學此幅作品是否仍保存於該校中,卻因時間久遠,目前尚未知此幅作品下落。
[52] 《基隆高等女学校》(未見:基隆高等女学校同窓会,1995年6月),頁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