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政治學:民主方舟
陸離──文
根據瑞典哥德堡大學的多元民主計畫(Varieties of Democracy project, 簡稱V-Dem 計畫),台灣是全球接收來自外國政府或其代理人假資訊攻擊最嚴重的國家,相信如你我一般的公民,在日常生活中也曾親身體驗過虛假訊息的威力。台灣這個新型態混合威脅的實驗場在COVID-19 疫情爆發後更加引起世界關注,因而被許多國家視為民主體制保衛戰的最前線。無論使用的概念詞彙是北約的「資訊作戰」(infuence operation)或是台灣的「認知作戰」(cognitive warfare),其中有三個共同的本質性要素:這是一種具有軍事意涵的行動、經由統合性研究而得出的產物、並被國家行為者以政治作戰的方式所運用。
認知作戰是一種軍事行動
認知作戰的終極目的就是利用人類認知框架缺陷(loopholes in cognitive framework)或是認知行為特性,來達成過往需仰賴物理性武力才能企及的政治目的,可以說是帶有軍事色彩的行動,手段多元、具有跨領域特性。相較於美國軍方發展的「資訊戰」(information warfare)或是俄羅斯混合戰的「資訊戰」(Информационная война),中國共產黨及其黨軍對於認知作戰的定義受到中國傳統戰略文化「全勝」思想所影響,涵蓋範圍更廣。
中共的認知作戰在各個戰略層次上、面對不同對象,會以不同的面貌呈現,卻又環環相扣。在最高的國家戰略層次,泛指針對敵方高層政策決策過程中所涉及的資訊判斷認知進行干涉的所有行動;國防戰略層次則有輿論戰、心理戰、法律戰等所謂「三戰」者作為指引跨部門政經軍心資源的投入;在軍事戰略層次上則透過海、陸、空、網路、太空等領域的策略性資訊揭露,作為橇動目標國家軍民心理的槓桿,尤其是「能而示之不能、不能示之之能」的虛實用計。當然,以上這三層架構只是一套便於理解的淺析,實際上的運作更為複雜,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會衍生出新的理論內涵與應用方式。
認知作戰之所以對中共來說十分重要,就是因為能在尚未產生巨大傷亡及外國干預的情況下,藉著內部分化、外部孤立來大幅限縮目標國家的防衛選項,再步步升高軍事壓力,最終迫使目標國家在談判桌上接受中共的政治條件,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換言之,順著中共的邏輯來看,認知作戰是人民戰爭在二十一世紀的延伸,是一場所有人對所有人的鬥爭。這點從三位一體的黨政軍結構可看出端倪,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中國共產黨人民解放軍,三個指揮系統至少有23個專責單位涉及相關決策與執行。
認知作戰是一種用於政治作戰的統合研究
解放軍對於認知作戰的理論化與實用化過程有其建構脈絡,脫胎於過去傳統的統戰並吸收了部分美俄過去二十年間的戰爭科學;2003 年解放軍「三戰」學說始進入公眾視野;2014 年關於制腦權首次公開的理論化出版物《制腦權: 全球媒體時代的戰爭法則與國家安全戰略》,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科技大學人文與社會科學學院院長曾華鋒主編;2015 年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正式成軍,將資電、太空、心理等情報作戰體系進一步進行整合,解放軍國防科技體系朝自動化輿論控制的方向發展各類技術。當代解放軍對於認知作戰的研究結合了認知行為學、神經心理學、腦科學、AI 等領域,例如專攻腦科學與神經心理學的國防科技大學教授朱雪玲,便寫了《認知神經科學及其軍事應用》,又或是《解放軍報》近年來頻頻討論,如何利用模擬人腦的「類腦」AI 技術來進行各種資訊與物理層次的「控腦」效果。
生長在民主國家的我們,能夠清楚理解人生而自由這種普世價值。相較之下,身在專制國家的民眾,則取決於在認知層面上是否能體認到民主自由的價值,因為這並非一個高掛在天邊的名詞,而是一種生活方式;相信以個人自由意志的天生權利所做出的選擇,能夠轉化成為改變社會的公共權力。民主社會的公民都應該思索專制國家的認知作戰正在對你個人所喜愛的生活方式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又可能讓正在閱讀本文的逐漸失去哪一些天生的權利?
(本文為《菜市場政治學:民主方舟》第六部第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