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評】蕭踐：情懷、手段與慈悲—— 評《紙牌屋》和《人民公僕》

1980年代，當特色国的當權者們正糾結著要不要真正踐行黨政分開、還政於民、要不要加強服用自由世界資本主義的救命藥丸時，當蘇聯的當權者們正爭吵著要不要徹底扯下共產主義的大旗時，曾經的『日不落帝國』英國的一些先覺者們正在對西式自由民主體制的漏洞和潛在危機深感憂慮。對『民主體制即自由正義』理念的政治性幻滅感體現在許多文學和影劇作品中，譬如阿蘭·摩爾創作、大衛·勞埃德配圖的漫畫小說《V怪客 V for Vendetta》（連載於1982-1985），又如麥可·道布斯創作的小說《紙牌屋 House of Cards》（1989）。

《V怪客》虛構了1990年代的英國社會。1980年代的核大戰導致世界上大部分地區都被毀滅。在英國，新法西斯政黨『北方之火』受益於人民的麻木和懦弱，用謊言和暴力竊取了政權。一位戴著蓋·福克斯面具的個體自由至上主義者，同時也是反對獨裁暴政的無政府主義革命者、自稱『V』的傢伙，為了喚醒民眾，為了激發和鼓勵民眾的反抗意志和勇氣，精心策劃並實施了一系列大動作。最後，大獨裁者被除掉，V自己也因傷勢過重而死。同時，民眾走上街頭，暴政瓦解。

2005年12月華卓斯基姐妹（兄妹？男女？）基於漫畫改編的電影版《V怪客》上映。儘管電影版在政治性、思想性和價值取向等方面嚴重扭曲了原著 —— 阿蘭·摩爾對電影表達過失望，『在我看來，影片中根本沒有提到無政府狀態。漫畫對法西斯主義的描述都被破壞殆盡。我的意思是，我所提到的任何種族政策的東西（在電影裡）都被刪掉了，而實際上，法西斯主義者與種族政策間有很大關聯。』—— 但整體而言，該片仍不失為一部佳作。

《紙牌屋》的原著小說講述的是一個叫法蘭西斯（Francis Urquhart）的英國政客在鐵娘子瑪格麗特·撒切爾辭任黨魁和首相後如何通過不道德、投機、勾兌、操控甚至違法的手段圖謀黨魁和首相大位並在即將大功告成時被《每日電訊報》的記者瑪蒂揭穿惡行後跳樓自殺的故事。

1990年11月，BBC播出了根據原著小說改編的同名劇集，好評如潮。劇集的續作《戲王者 ToPlay the King》於1993年11月上映。此後，1995年11月BBC又播出了《紙牌屋》三部曲的第三個作品《最後一擊 The Final Cut》。

起初，道布斯創作的小說《紙牌屋》（1989）只有一部，結尾處，男主角法蘭西斯功敗垂成、當著愛慕他的記者同時也是合作者的瑪蒂的面跳樓自殺。在BBC的改編劇集中，第一季的結尾卻是，法蘭西斯並沒有跳樓，而是把瑪蒂推下樓滅口，由此為續作埋下了伏筆。

道布斯認可了這種改編，他隨之修改了自己的小說，並寫出了兩部續作《戲王者》（1992）和《最後一擊》（1994）。

2013年2月1日，基於原著小說和英國版劇集改編而來的同名美國版《紙牌屋》第一季（共13集）在網絡上被一次性釋出，大受歡迎。此後，續作第二季（共13集）於2014年2月14日釋出。第三季（共13集）於2015年2月27日播出。第四季（共13集）於2016年3月4日釋出。第五季（共13集）於2017年5月30日釋出。沒有凱文·史貝西參演的第六季（共8集）於2018年11月2日釋出。

2013年，道布斯再次修訂了他的小說《紙牌屋》，以求呼應美國版改編劇集並讓小說的三部曲之間更有連貫性。

2016年，道布斯在接受一次採訪時說，『《紙牌屋》（其實）不是（只）關於英國政治，而是關於（普遍的）野心、慾望與背叛，以及一點點高尚。』

有如金庸經典武俠小說《笑傲江湖》，描寫的也不是局限於某一朝代的故事，而是歷朝歷代的普遍存在的現象。令狐衝和任盈盈的故事，可以發生在任何一個朝代。

或許是受到了《紙牌屋》的啟發和靈感激發，2015年11月16日，澤倫斯基作為主要創始人的烏克蘭『95街區工作室』製作的不叫紙牌屋的紙牌屋型政治諷刺劇集《人民公僕》（第一季，共24集）在1+1頻道開播。第二天起，該劇在『95街區工作室』的油管頻道逐集釋出。第二季（共24集）於2017年播出。2019年3月27日至29日，播出了第三季（共3集）。

《人民公僕》裡的人物和情節設計具有鮮明的烏克蘭特色。該劇充滿了憂患意識。澤倫斯基飾演的總統瓦西里的家國情懷令人印象深刻。

《人民公僕》講述了一個對政局嘰歪不憤的中學歷史教師瓦西里不意成為烏克蘭總統後在其核心團隊成員的幫助下對抗寡頭勢力、懲治國賊、還政於民、改善民生、維護國家利益並捍衛民族尊嚴的故事。

不像許多影劇的續作那般狗尾續貂、羞辱前作，《人民公僕》的續作，一季比一季精彩，一季比一季深刻。這才是續作應有的姿態。

戲入人生，影而優則仕。2018年12月底，人民公僕黨（創建於2018年3月31日）宣布派出澤倫斯基參加2019年烏克蘭總統選舉。在2019年3月31日總統選舉日，澤倫斯基得票率為 30.24%。尋求連任的波洛申科以 15.96% 的得票率位列第二。由於沒有任何一位候選人獲得絕對多數票，在4月21日舉行了第二輪選舉。澤倫斯基以 73.22% 的得票率勝選，成為烏克蘭在1991年引入總統直選以來得票率最高的民選總統。5月20日，澤倫斯基宣誓就職。

然而，這總統的位子，並不好坐。

2022年2月24日凌晨，普京發對烏克蘭發動全面入侵。整個世界為之側目。輿論一度普遍認為，烏克蘭撐不了幾天。但是，堅韌的烏克蘭人在總統澤倫斯基的率領下，奮力抵抗，竟然挺了過來。

在俄烏戰爭成為全球輿論最大焦點的同時，演藝圈出身的素人總統澤倫斯基以其果敢、剛毅、智慧且不乏勇氣、膽略和卓越口才的抗戰救國領袖形象深入人心。網傳，3月底，有美國民調顯示，澤倫斯基是當前民望最高的全球領袖。

然而，身處一個良善弱勢、蠢惡張狂的世界，身為一個被一眾大國和各種政經組織利用、耍弄的寡民小國的良心總統，澤倫斯基想要拯救國民，想要戰勝普俄政權，談何容易？

我相信，澤倫斯基最擔心的應該不是普京本人的瘋狂，不是普俄屁民的愚昧，甚至也不是普俄大軍的殺傷力，而是自由世界裡那些掌握巨大權力和巨量資源的傢伙們的虛偽、冷漠 、各自盤算和各懷鬼胎 —— 口砲隆隆但是不敢、不願或不屑拿出真正有力的支持。

澤倫斯基的這類擔心，台灣的蔡英文想必會有同感 —— 儘管台灣和烏克蘭的情況有很大不同。但是，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當他們面臨強大對手的攻擊時、他們很可能得不到真正的支持和幫助。

烏克蘭人對普京的厭惡，對普俄變天的期待，在《人民公僕》裡有毫不掩飾的表現。但是，對特色國的影射，整體而言，該劇相當克制，只有一個虛構特色國反腐時會批量槍斃『貪官』的橋段算是足夠簡單而粗暴（這應該更像是影射毛共時代的所謂運動式反腐）。

《紙牌屋》對特色國最明顯直白的影射是在第二季設計了一個和美國寡頭塔斯克（Tusk）有合作關係的紅三代貪腐權貴馮山德（Xander Feng）角色。馮也擔負著非官方渠道的秘密外交任務，在特色國內部有高層撐腰。劇中，馮被不敢得罪特色國當權派的美國政府出賣，下場淒慘。《紙牌屋》對普俄的影射相對來說要直白的多，也相對狠辣的多。

其實，數十年以來，在好萊塢，在美國的主流媒體中，在美國的文化界、商界和政界，大抵都是對特色國（政權）嘴下留情、扭捏著合作，對普俄則是打心底裡鄙視、欺騙和玩弄，甚至有心肢解俄羅斯（可惜不敢冒太大風險、不願花費太大代價去徹底解決普京）。

何以厚此薄彼？原因有很多，簡單而言，無非是利益權衡，無非是利益糾葛，無非是欺軟怕硬。

若要對《紙牌屋》和《人民公僕》這樣的政治題材大劇作進行面面俱到的點評，很容易墜入冗長陷阱，失去焦點和重點。因此，本人嘗試從若干角度和維度、選取若干論點，進行評論，並輔以適當聯想和發揮。

（1）

專制獨裁國家的大小選舉，大抵不過是走形式，自欺欺人，不值一評。在相對自由和民主體制下的文明國度裡，大小選舉是體制的基石。在選舉方面舞弊作假，就是動搖國本。所以對選舉舞弊的防範和糾錯機制的設計非常重視，對舞弊的懲處也非常嚴厲。但是，仍舊難以避免各式各樣的造假、收買和操縱。

《人命公僕》裡，幾個頂級寡頭因為厭倦了對選舉的操控遊戲，出於自負和玩笑，允許人民進行一次真正的民主選舉。這才成就了素人總統瓦西里的橫空出世。寡頭們本以為，無論選出誰，都會乖乖聽話。但是很快，他們發現，誤判了，出事了 —— 冒出一個無法被收買的傢伙。大戲就此開幕。

在現實的烏克蘭社會，第三任總統尤申科就曾遭到政敵操弄選舉，險些被偷走總統大位。尤申科能夠當選，季莫申科功不可沒。2004年11月21日（第二輪投票日）對選舉結果的詐欺指控逐漸蔓延，尤申科競選陣營公開呼籲人民表達抗議。11月22日，烏克蘭許多城市爆發大規模抗議。基輔獨立廣場上的抗議人群規模最大，約有50萬人。這場對選舉欺詐表達抗議的全國性大規模示威，演變為後來的烏克蘭『橙色革命』。季莫申科在獨立廣場的激情演說拉拔著示威的氣勢和力度。最後，親俄的亞努科維奇的勝選資格被取消。重新選舉後，尤申科以52%得票率當選烏克蘭總統。

縱觀《紙牌屋》全6季73集，涉及到技術層面的選舉舞弊的影射橋段出現在第六季，與克萊爾不對付的謝怕德家族搞了一個涉嫌操控選舉的手機應用程序。

編劇們可曾想到過多貓膩計票器？

劇中，法蘭西斯和妻子克萊爾在謀求白宮終極大位的歷程中，鑽營法律和體制的漏洞，耍弄各種威逼利誘之術，無所不用其極到不惜殺人滅口，凡此種種，我認為其實就是策略層面的選舉舞弊 —— 這種舞弊才是更隱蔽、更狡猾、也更厲害的舞弊。劇中，法蘭西斯和克萊爾，都曾被人當面斥責，『偷走了選舉』，說的就是這種策略性竊選。

如果你也曾圍觀（甚至近距離親歷）2020年美國大選，應該不難發現，當下的美國，技術性和策略性乃至系統性的賄選和竊選到了多麼嚴重的程度 —— 那是虛假主流媒體（比如扭實）、打壓言論自由的信息平台（比如推特、臉書和油管們）、流氓政客、腐敗軍人、腐敗法官、恐懼川普的影子勢力、跨國勾兌利益集團（及其代理人）、全球流氓獨裁政權（及其代理人）等各種勢力有意無意地聯合竊選和協作竊國，盛況空前的系統性竊選。

即便沒有任何舞弊和賄選，一人一票的所謂民主選舉就一定是最好、最恰當的民主基石嗎？當然不是。

亞里士多德認為，『人生來就是政治動物』，『統治者應該是那些能夠統治得最好的人』。

假如每一個個體都不關心政治，假如這些人的一人一票根本選不出最適當的人，這樣的民主選舉的意義何在？一人一票的選舉，說到底，本質上也是一種遊戲，而且是一刀切的選人遊戲或者說選人規則。這樣的遊戲規則無法確保被選出的人一定是最恰當者。它有可能會選出最糟糕的人。當選民人群裡清醒的良心人士不佔多數，大量的蠢惡之徒就可以搞出多數人的暴政。

人與人是有區別的（尤其在智識、格局和慈悲力等方面），這毋庸諱言。規定一個慈悲而智慧的好人和一個愚蠢而奴性深重的走狗在同一場選舉中擁有同樣權重的投票權，你覺得，這合理嗎？這難道不也是一種平均主義嗎？

平均未必是公正！

（唐代詩人、政客）韓愈說，『凡法始立必有病』。誠然！人類沒有能力（或者即便有能力也不願意）設計出完美的制度。正所謂，渾水好摸魚。所以，數人頭不是最好的方式，它只是好過砍人頭而已。基於平均主義的一人一票的選舉的民主和法治，不是最好的制度，它只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不至於淪為多數人的暴政）好過一個人的獨裁暴政或一夥人的獨裁暴政而已。

所以，民主之下，未必沒有暴政；獨裁之下，也可能沒有暴政。美國的國父們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設計了選舉人制度（以求抵消出現多數人暴政的可能性），所以他們設計出尊重和保障持槍權的制度（一旦人民公僕們墮落為人民公敵，人民有權並有能力用武力滅掉國賊、消除暴政）。

美利堅合眾國的建國者們所締造的美國體制是不是完美的自由民主體制？當然不是。

那麼，什麼樣的制度才算是接近完美的好制度？這是一個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人類已經思考了至少數千年，可惜，至今無果。當下，我們應該渴求、應該嘗試的，我認為，應該是，人、制度和文化的綜合善化，相得益彰。具體到如何綜合善化，如何相得益彰，又是需要深思和探討的問題。

（2）

在搶奪和守護權力的方法中，除了技術性舞弊和策略性舞弊，製造恐怖向來都很管用。如何製造恐怖？—— 有人可能會想到製造和散佈病毒，發動正義或不義戰爭。

那些想要保住權力的人，通過製造恐怖氣氛就可以更加方便地踐踏人權、羞辱憲法、搞出各色強制手段，由此，謀求治服屁民，同時打擊、削弱甚至消滅政敵。當然，玩火者可能會自焚。反噬，是一種『可怕』的報應。何況，造反者們也可以用散播病毒和發動戰爭的方式來奪權。厚黑之術，並非你家獨享！

《紙牌屋》裡的法蘭西斯和妻子克萊爾都玩弄過這種手段。當然，只是對付寡民小邦，不敢挑戰流氓大國。他們的目標也不是在全球範圍內懲惡揚善、踐行道義，只是為保權力和利益。

不過，法蘭西斯的一大高明之處在於：他有自知之明，他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他懂得急流勇退，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以退為進。面對資深媒體人漢默的窮追猛打，他主動（匿名隱身）給漢默（誤導性）餵料，推出心腹來頂罪，繼而又在聽證會上慷慨陳詞，扯下所有人的底褲，再突然宣布辭去總統之職。轉頭，繼續要求克萊爾承諾在她當上總統後赦免自己的所有罪過。

克萊爾同樣也不是省油的燈，無論在丈夫身後還是身前，她都毫不掩飾自己的權慾野心。世間自有明白人，看得很透徹。當有人當面指責克萊爾『你和你丈夫聯手偷走了這場總統選舉，程度之深，令我震驚』時，克萊爾臉不紅、心不跳，淡定而沉著。可見，其內心有多麼強悍。

在第二季，法蘭西斯打破第四面牆對觀眾說，『世界上有兩種副總統，受氣包和鬥牛士。』如果沒有這種堅韌的鬥牛士精神，如果沒有數十年混跡政界沉澱下來的厚黑手段，恐怕，法蘭西斯早就瘋了。想要和法蘭西斯這樣的狠角色競爭總統大位，如果沒有同樣甚至更加強大的內心，很可能會被他逼到亂了方寸，甚至被逼瘋。

倘若川普具備法蘭西斯的強大內心和厚黑手段，那麼，而今，白宮的主人應該不是敗燈。說到底，川普還是真誠有餘而狠辣不足。何況，他面臨的困境和挑戰比法蘭西斯面臨的困境更加凶險。

（3）

《人民公僕》 第二季第6集裡有個橋段講述瓦西里希望前妻奧莉婭能夠正式出任總理，奧莉婭拒絕。奧莉婭的男友德米特里這時插話，解釋為何他也不贊成奧莉婭出任總理。於是，瓦西里和德米特里展開了一番精彩對話。

德米特里：『抱歉，容我插幾句話。這不是奧莉婭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可能性的問題 …難道，（前總理）尤裡的經歷沒能給您一點啟示嗎？』
瓦西里：『請不要跟我扯什麼寡頭神通廣大。』
德米特里：『這就是現實。只是您固執地不肯承認而已。』
瓦西里：『對，我是不肯承認。』
德米特里：『…所以您不會有總理，也不可能有。您想任命一個班長，但是國家需要的是監督員。公正的民主程序是選不出監督員的。』
瓦西里：『那您想讓我從那群（腐敗權貴家的）公子小姐裡挑選嗎？——硬塞給我一幫濫竽充數的傢伙。』
德米特里：『您想要自己（信得過的）人？』
瓦西里：『是的。我想要。』
德米特里：『正直而負責的人，是不（能被）存在的。…因為，（想要勝任）他第一個不得不拋棄的就是正直。正直和政治是不能並存的。要坐上總理這把椅子，要爬上這個皮質寶座，先得下地獄。和小鬼們一起在油鍋裡被煮，在糞坑里翻滾，身上浸染腐爛的味道，——這才是第一層地獄。過了層層地獄，才能坐上寶座。然後，向世人展示應該怎樣活。』
瓦西里：『應該怎樣活？』
德米特里：『哈哈！裝腔作勢！假裝不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同時，裝作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厚著臉皮，鼓起腮幫子，裝得道貌岸然，卻只謀私利，挖別人的黑料…』
瓦西里：『然後，到了晚上，再自我安慰，說服自己的良心不安 …』
德米特里：『…瓦西里，看來您很是明白啊！看看奧莉婭這雙美麗的眼睛，您忍心讓她走上這條道嗎？她會變成長著天使面孔的惡魔！不！不行！不可以！我們需要另外一個完全免疫的人（來出任總理）。 』

這番談話過後不久，瓦西里同意了由德米特里出任總理。再後來，德米特里兩面三刀，陷害瓦西里，奪得總統大位，繼續對瓦西里窮追猛打，幾近將其趕盡殺絕。但是，德米特里貪腐太甚，弄得雞飛狗跳、國將不國，導致西方大國站出來干預烏克蘭內政，在老總理尤裡的推薦下，瓦西里得以重登總統大位。

《紙牌屋》第一季中，克萊爾的環保公益組織裡的得力手下吉莉安（Gillian）不滿克萊爾與桑科公司勾兌，拒絕配合桑科。克萊爾怒辭吉莉安。吉莉安則發起對克萊爾的起訴，並聲稱克萊爾欺負孕婦。克萊爾找到吉莉安的住處，想要和解，兩人再次發生激烈爭吵。

克萊爾：我的律師說，我不應該和你對話。
吉莉安：我的律師也是這麼說的。我不會改變主意的，克萊爾。
克萊爾：我犯了錯了，我生氣了，我的反應太衝動。
吉莉安：我才是那個犯錯的人，竟然跟你這種人合作。
克萊爾：好吧，那我們是否都能承認我們都不是有意搞成這樣，我們能夠找到平和的解決方法……
吉莉安：不行。我們找不到。
克萊爾：你想要什麼呢？
吉莉安：我要發出一個信號 —— 像你這樣的環保公益組織吞掉九成的大筆捐款，轉身再去奉承那些破壞環境的捐助者（桑科公司）。
克萊爾：但是，你起訴我的那些說辭全是謊言。我從沒提及你懷孕的事（沒有因為你懷孕而要開除你）。
吉莉安：我和Evelyn聯繫過了，還記得她嗎？我們聊了好久呢。你似乎總是會炒掉和你意見不一的人。……她會為我作證，還有你讓她炒掉的八個人。
克萊爾：如果你要的是我的道歉，現在我來這裡就是給你道歉。並給你任何你認為合理的補償。
吉莉安：這案子將因為你丈夫而得到舉國關注。我將有機會說出我想要說的話 —— 這比你能夠補償我的任何東西都更重要。
克萊爾：聽我說，我知道，我們的確有不同看法。但是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不該互鬥。（邊說邊走近吉莉安，想要擁抱她）
吉莉安（抓住克萊爾的左手，使之撫摸自己的肚子）：感覺到了嗎？胎動。我不會讓你這種人強姦了我的孩子不得不居住的世界。為此，我不惜用撒謊的招數（來對付你） —— 至少，從你那裡我學到（撒謊）這件有用的本事。

《紙牌屋》第二季第9集裡，法蘭西斯對觀眾說，你覺得我是偽君子嗎？好吧，你說對了，我不會否認。通往權力的道路就是由虛偽和犧牲鋪就的。

虛偽的是自我，犧牲的更多是別人。

2016年道布斯在接受採訪時說，『想要讓世界變得更美好，先要用嚴酷的手段掌握權力。這大概是所有抱負滿腔的政客必然經歷的道德陷阱。』

道布斯這話，讓我聯想到徐志摩對共產蘇俄的一段評價，『（那些自稱要解放全人類的共產革命者） 相信天堂是有的，可以實現的，但在現世界與天堂的中間隔著一座海，一座血污海，人類泅得過這血海，才能登彼岸，他們決定先實現這血海。』

問題是，憑什麼為了你們口中所謂的理想，要搭上我們的利益甚至生命？！憑什麼要相信你們？！在你們扛起的大旗之下，在你們冠冕堂皇的口號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

呂不韋從一名商人變身為執掌秦國軍政大權的丞相；劉邦從豐沛一亭長小吏混成大漢開國皇帝；朱元璋從一個流浪和尚混到打下大明天下；希特勒從浪跡維也納街頭的乞丐到成為納粹德國的元首；斯大林從一個破落工廠主的兒子投機成統治共產蘇俄近30年的共產沙皇；崇拜秦始皇的毛澤東從湖南一農民折騰到創建毛共政權；普京從一名克格勃刀把子混到統治俄羅斯二十餘年的普大帝 …… 這些英雄、梟雄或國賊們的通往至高權力之路，哪一個不是充滿了虛偽、無恥和無辜者們的血淚？這些人的運氣，也往往好的驚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來如此。

2020年的美國大選，讓世人見證了代價之高前所未有的一場大選 —— 一場傾國之選。因為敗燈的竄選，美國人和全球屁民已經並且仍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們拭目以待。

在追求權力的征途中，尊嚴、良心和慈悲，往往會成為絆腳石 —— 你不得不踢開。哪怕必須得交出靈魂，有時，也在所不惜。而魔鬼們似乎特別喜歡偷竊、收買或謀奪人們的靈魂。

美國影片《木乃伊歸來 The Mummy Return》（2001）裡，強森飾演的魔蠍大帝在征戰失敗後向死神阿努比斯承諾只要能打敗敵人他願意獻出自己的靈魂，死神軍團所向披靡，很快就攻下了敵國城池。正當魔蠍大帝狂喜於勝利時，他的靈魂果然被死神帶走。

這就是為什麼那些智慧、慈悲、優雅而且珍視情操和靈魂的聖人往往當不了領袖。好人與壞人較量時，往往吃虧於不夠卑鄙。佛魔決鬥時，神佛往往吃虧於尚有底線。

人類有時會不可思議地把最蠢（有時也是最壞）的傢伙弄成領袖，然後假裝順從他、崇拜他。貌似，動物們絕不會把最蠢的傢伙奉為老大。從這一點來說，人，不如動物。

《人民公僕》裡，瓦西里兩度登上總統大位都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每次都得到貴人的輔助和拔擢。現實社會裡，這種好運非常少見。

相較於瓦西里，《紙牌屋》裡的法蘭西斯沒那麼幸運。卑微的出身，不受岳母祝福的婚姻，權慾膨脹到難以讓自己勃起的彪悍妻子，缺少貴人扶持的職場 … 數十年來，法蘭西斯覺得自己的上位之路太過坎坷。鞍前馬後、鞠躬盡瘁地助力別人登上總統大位後以為終於可以混成國務卿，卻不料煮熟的鴨子又飛走了。Fuck！

法蘭西斯當然有理由憤怒，當然有理由不再那麼矜持，當然有理由換個活法，—— 開啟無所不用其極的厚黑模式。誰敢擋道？見鬼殺鬼，遇佛殺佛！很可惜，《紙牌屋》劇集並沒有針對法蘭西斯的這種轉變給予濃墨重彩的刻畫。這可是最能深化思想性的創作角度和維度！

《上海灘》（1980）裡的許文強，從在北平時為民族、為國家轉變到在上海只為自己而且不擇手段地爭權奪利，這種轉變本身，就是一大看點，也是一大悲劇性所在。整個上海灘故事，許文強始終在做好人還是做壞人之間猶豫、切換，而且，詭秘的是，每當他選擇做壞人時，往往順風順水；每當他回歸做好人，就會倒霉。投靠馮敬堯後，如果他肯裝糊塗、埋沒良心、悶聲發大財，就很容易做到事業愛情雙豐收。但是，許文強骨子裡的正直、慈悲以及家國情懷的難以抑制令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以至於斷指逃離上海灘，從此失去摯愛馮程程。後來，為報仇，再度不擇手段，為了對付惡魔馮敬堯不惜與另一個惡魔聶仁王聯手，很成功，大仇得報。但是，在他和丁力聯手對付愛國賊聶仁王時，又搭上了紅顏知己方艷雲 —— 這位在他初到上海，囊中羞澀，住不起旅館、厚著臉皮搭訕一個賣梨子的街頭小販以求有一個借宿一晚的地方後得以投奔的女子，一個愛慕他、心疼他、管他吃、管他住並給他介紹工作的紅顏知己。等到許文強和丁力聯手掃平上海灘，想要急流勇退、放棄名利、想要到法國去尋找馮程程時，又被租借裡的法國人偷襲、亂槍打死。惡人騰達，好人難做，好人為了幹掉壞人往往不得不付出巨大代價，這是《上海灘》劇集描述的世道。當然，這只是虛構的故事，虛構的世道。

但是，我覺得應該指出，彼時的上海，相對於中國其他地方，其實是最文明最有法治精神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特區。那裡，誕生了很多傳奇。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港台影劇作品，儘管佳片雲集，但是鮮有能夠大抵如實反映1912-1949年中國真實歷史的真正好作品。兒時，看《霍元甲》（1981），我也會對洋人產生莫名其妙的仇恨；看《獅王爭霸》（1992）我也會被民族主義感染，並且痛恨那些欺負中國人的洋毛子；看《春去春又回》（1989），我也會誤以為『解放』前的中華民國的鄉下到處是惡霸欺負百姓，我也會以為是唯利是圖的土豪劣紳把張來福這樣的好人逼得背井離鄉、賣身還債 … 等到長大後，智識結構有了改進，才終於醒悟，才終於明白，1912-1949的中國，尤其（1912-1927）的中國，其實是一個相對自由和文明的美好國度，彼時的世道誕生了很多大師級頂級人才，才明白真正禍害中國人民的並不是洋人（俄國人除外），也不是什麼土豪劣紳，而是蠢惡的中國人自己，包括某些流氓黨派、流氓國賊。

當然，在追求至高權力的過程中，法蘭西斯有自己的價值觀和行為模式。他對權力和金錢有自己的理解，他認為，那些為了金錢而放棄權力的人是非常愚蠢的。

在法蘭西斯看來，要么做獵人要么做獵物。也可以說要么做韭菜，要么做鐮刀；法蘭西斯堅信在謀權之路和名利場上，『勉強生存，與死無異』。他發誓，當最高權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時，決不能再被人砍斷了雙手；他熟悉體制的漏洞，善於投機；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信上帝，他只向他自己並且只為他自己祈禱；他總是不可理喻地自我感覺良好，堅信自己能夠操控一切，相信自己一定會贏，一定會名垂青史（在道布斯的原著小說裡，法蘭斯西在獨處時沒有這麼自信，他甚至常常感到心力憔悴）；他也並不愛國，星條旗上被他用煙頭燒出的小洞就是證據；他不愛他的妻子，他知道妻子也不愛他，他們都是只愛自己的自大狂，在追求權力的路上搭個伙、相互利用、彼此合作而已，遲早會反目成仇。

法蘭西斯和妻子多次因為有分歧而爆發激烈爭論，甚至幾度分居。在第三季中，法蘭西斯正告克萊爾，『如果因為你（的愚蠢和不配合）… 我們失敗了… 就什麼都沒有了。… 沒了我，你什麼都不是！給我安安分分地做好你的第一夫人！』

《紙牌屋》裡，媒體人漢默評價法蘭西斯時說他『殘酷無情，腐化不堪。… 沒有意識形態（價值觀），沒有是非觀念。』

卑鄙下流、老奸巨猾的職業政客們最大的恐怖性和危害性在於：他們人性中的良心和慈悲早就年久失修；他們歷經數十年辛苦累積的人生和職場經驗並沒有讓他們變得更加慈悲，反倒變得更加虛偽、更加陰毒。

這大抵也可以解釋為何那麼多人不喜歡、不信任油滑老政客，而更期待素人領袖 —— 哪怕他毫無從政經驗。在很多人心目中，『素人』大抵相當於（相對）乾淨和純粹。

其實，『素人』不等於『乾淨人』，何況，即便一開始是乾淨的，一旦進入權力漩渦，遭到各種誘惑，也往往會變質、腐爛。

權力，尤其是那些至高無上的權力，究竟有怎樣的魅力和魔力，直教人前赴後繼？恐怕，這問題只有秦始皇、朱元璋、希特勒、斯大林、毛澤東和普京們能夠回答清楚。

（4）

在通往至高權力的征途中，收買、勾兌以及各種犧牲貌似難以避免。但並非所有人都樂意配合你，並非所有人都願意和你勾兌。有些人就是看你不順眼。難道對所有人，都得見鬼殺鬼，遇佛殺佛？

法蘭西斯在拉攏政客時就曾被人怒懟，『我（只是）不和本性虛偽的人談判』。說這話的人後來被法蘭西斯搞定了。

克萊爾不得已要和其他政客勾兌而擱置旨在強化保護女兵免遭上司性侵的法案時，被一名遭受過長官性侵且敢於挺身舉報的退伍女兵怒斥，『你想過沒有，為什麼那麼多人憎恨華盛頓（特區）？』克萊爾隨即辯解說，『有些政治現實，我們是無法忽視的。』女兵怒道，『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淨說空話屁話（忙於勾兌而不干實事）！』

當法蘭西要求女下屬非法拉票時，女下屬懟道，『你要我做的，簡直就是叛國一般的奇恥大辱。』

法蘭西斯的岳母更是直言不諱地表達對這個女婿的不屑和嘲諷，『哪怕已經當上了總統，你也還是那麼粗鄙下流。』這有點像是某些川黑誹謗和嘲諷川普的口氣，雖然川普和法蘭西斯不是一類人。

東漢末年，謀士荀彧察覺到曹操有廢漢自立慾望時，嚴詞諫阻，被曹操逼死。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望之不似人君』。有人說曹操之所以至死都未推倒漢家大旗，不是因為荀彧們的反對，也不是因為感念劉漢朝廷的恩德，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似人君』。我認為曹操不至於這麼迷信。他至死不當皇帝的真正原因應該是他明白做皇帝背後的皇帝更划算，更方便，更安全。這大抵也可以解釋為何當今世界，無論何種制度下的何種國度裡，幾乎都存在權力之外的權力，以及規則背後的規則。

做影子皇帝，做影子總統，搞影子政府，有時，更安全。

《紙牌屋》第五季中，法蘭西斯對觀眾說，『如你所見，國父們沒有為現今的局面計劃好（完美的制度）』。繼而，法蘭西斯說他可以做美國的國父（意思是他可以創造完備的制度）。在國會聽證時，法蘭西斯對觀眾說，『… 我們的體制是腐敗的。… 結果早就被設計好了，規則也是被操控的。… 已經沒有是非之分。只有入局和出局。』轉身又對眾人說，『我不打算陪你們玩耍了。我不再替你們背負罵名。你們已經利用我太久了。因此，派對結束，行程終止。我將辭去美國總統之職。屆時，我樂意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說完，再次打破第四面牆對觀眾說，『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法蘭西斯應該很清楚，議員們只是想把他踢出去而已，至於真相，至於道義，他們並不在乎，一切都是算計。

克萊爾對丈夫的突然辭職感到不解和憤怒，法蘭西斯解釋說，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真正的權力是權力背後的權力，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思考和行動，因為，關鍵已經不是誰住在白宮，而是誰擁有白宮。真正的權力不在白宮裡面，在白宮外面！

所謂的『體制是腐敗的，是被操控的』，怎麼樣的腐敗，怎麼樣的操控呢？觀眾們想要看案例 —— 讓案例說話，而不是用台詞說教。另外，權力之外的權力到底是什麼？是影子政府、跨國勾兌利益集團嗎？白宮外面操控白宮的權力是什麼？

別忘了，《紙牌屋》第五季（共13集）釋出的時間是2017年5月30日。現實社會中，彼時的美國白宮裡，川普尚未坐穩總統的位子。眾所周知，川普從參選總統之初就嚷嚷著發誓要蕩滌華盛頓的政治妖風、要對付深層政府、要清理華盛頓沼澤。

為什麼凱文在演完第五季後被搞了下去？真的只是因為多年前的一次性衝動？很顯然，某些人，某些勢力，不希望他繼續演下去。儘管他們嘴上公開聲稱，他們很喜歡這部劇，但內心其實恨得咬牙切齒。如果再往下演，如果編劇太彪悍，恐怕《紙牌屋》會壞了某些人、某些勢力的大事 —— 通過系統性作弊把川普趕出白宮的大事。

（5）

2020年美國大選前後，推特上流傳著一種說法，那就是推特會對敢於批判扭實的大V賬號下手。為什麼害怕人們批判扭實？因為某些人、某些勢力需要維護扭實這桿大旗。

川普對主流媒體（比如扭實和CNN們）和侵犯言論自由的信息平台公司（比如推特、臉書和油管）的質疑和聲討，以及發誓要對付假媒體並整治信息平台公司的決心，嚇到了某些人、某些勢力。加之，川普總是吵吵著說自己的總統大位被人偷走了。於是，不封殺川普的社交媒體賬號，某些人就更加睡不安穩。然後，一眾所謂的主流媒體和蠢惡之徒大叫，封得好！

《人民公僕》中，有個喜歡提尖刻刁鑽問題的資深女記者，我以為她會是一個敢於監督公權的良心媒體人。結果，看了後來的劇情，發現，她其實是老總理尤裡的情人。Fuck！儘管該劇沒有明顯嘲諷媒體的腐敗，但是，這老情人的設計，也算是點到即止的影射吧。

在《紙牌屋》裡，貌似看不到媒體的腐敗 —— 怪了！媒體人在整體上都是正面人物，沒有出現任何明顯腐敗的媒體人。最牛逼、最能活的資深媒體人漢默更是接棒因法蘭西斯而死去的兩位前同事的遺志，兢兢業業，排除萬難，冒著生命危險，終於把腐敗的法蘭西斯逼得自動辭職。

然而，現實中，當今的美國社會，有點影響力的所謂主流媒體尚能保持良心的還有幾個？看看2020年美國大選前後美國主流媒體的表現，你就不難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美國人早就不相信它們。

曾經的第四權媒體的徹底墮落 —— 從監督權力到寄生權力，從追求真相、明辨是非墮落到淪為黨爭和權鬥的喉舌和幫腔，誹謗和污衊良善，袒護和洗滌邪惡。為了利益而出賣靈魂，放縱偏見和愚昧而毀掉第四權的榮光，這是怎樣的短視？這是怎樣的愚蠢？

腐敗的媒體人和無恥的媒體金主們或許會辯解說，不能變現的權力沒有意義（有如一些人抱怨說良心不能當飯吃）。

為什麼主流媒體會淪落至此？除了他們自己良心殘缺、能力欠缺、不思進取、自掘墳墓外，它們的確面臨著許多客觀壓力。比如，依託於空前發達的信息通聯技術的自媒體的興起，以及廣告市場切蛋糕的玩法發生了本質改變，傳統主流媒體的盈利能力被大大削弱。所以，為了存活，就可以出賣靈魂、拿第四權來換錢 —— 包括對敵國的流氓政權出租版面？！！

對推特、臉書和油管們侵犯言論自由的惡行的質疑、警告和打擊計劃在川普政府終結後暫停了。但是，我相信，一旦川普歸來，或者比川普更慈悲、更智慧、更彪悍的人得以入主白宮，對它們的整治就會重新提上日程。對華盛頓沼澤的清理，也會繼續。屆時，我們有望看到美國的重生。

在網上看到一個段子，嘲諷極左勢力的虛偽和無恥。大意是，『在川普的推特被封號時，極左們說，推特是私人公司，想怎麼刪帖封號就怎麼刪貼封號！在馬斯克聲討推特侵犯言論自由並執掌推特後，極左們又說，推特太重要，重要到不能落在私人公司手裡（要搞國有化？）。』

賀江兵曾多次批判扭實的虛偽和無恥，也多次聲討推特對言論自由的侵犯。他說，『天下左逼是一家』。

的確，骨子裡都是一樣的虛偽，一樣的無恥。可悲的是，對於這種虛偽、這種無恥的猖狂和氾濫，美國的自由民主體制竟然貌似一點辦法都沒有。

和這類極左流氓相比，《紙牌屋》裡的法蘭西斯反倒光明磊落的多。

《紙牌屋》第五季中，有些人即使想要調查和拿下法蘭西斯，也只敢起訴法蘭西斯本人，不敢質疑和動搖美國體制的偉大、光榮和正確。儘管他們很清楚，這個體制有問題，幾乎所有人都在投機、都在濫用和曲解法律、打法律的擦邊球並以此牟利 —— 這些醜行和惡行都是在玷污和侵蝕美國的民主自由體制並削弱美利堅合眾國的國格與靈魂。

現實生活中，正常人都很清楚（只不過有些人不肯承認），自由燈塔已然黯淡，美國精神已經死去，民主自由的體制已經千瘡百孔，曾經的美利堅合眾國已經死在2020年。

（6）

眾所周知，在獨裁流氓國家，所謂的人民代表、所謂的議員，不過是獨裁政黨和獨裁政權的橡皮圖章和遮羞布。

在所謂的自由民主國度裡，人民一人一票選出的所謂民意代表和議員，就一定會忠於人民嗎？未必！

《人民公僕》裡，幾乎所有議員都有自己的主子，都受到寡頭勢力的收買和操控。但是，為了欺騙民眾，為了吃相不至於太過難看，表面上，他們還得走走形式，拉拉選票。他們既要哄騙選民，又要臣服於寡頭（是不是很辛苦？）。當人民需要他們切實忠於人民、認真履行職責時，他們往往心不在焉，甚至百般懈怠。正因為如此，瓦西里對議員們失望至極，恨不能舉起機關槍把這些傢伙全都突突掉。

《人民公僕》第二季第24集中，老總理尤裡為瓦西里鳴不平，『第一次出現一個這麼正直的總統』，你們卻這樣羞辱他，『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由受虐狂組成的國家啊』，『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真想再死一次』。

這是怎樣的嘲諷啊？這是怎樣的悲哀啊？影劇裡的烏克蘭有這樣的悲哀，現實裡的美國也有這樣的悲哀。

《紙牌屋》裡有個叫皮特的民主黨籍國會議員，本性並不壞，能力也很一般，因為私生活有瑕疵被法蘭斯西抓到把柄、威逼利誘，成為法蘭西斯的一個棋子，最後更被設計成自殺，稀里糊塗地離開了人世。

在政界，總有人會挖空心思搞你的黑材料，抓你的把柄，沒有把柄創造把柄也要抓。總之，你休想乾淨做人。

混得比較牛逼的政客，大抵能夠搞掂一切，即便不小心惹出了把柄，也有人幫他遮掩，當他想要對付某人時，那人的黑材料便會及時被人遞上來。

《紙牌屋》第五季中，法蘭西斯在國會接受委員會質詢時，嘲諷眾人，『我是有罪 … 但是，你們也都受賄了。你們也都有各自盡忠的主子。你們知道我所言非虛。』

但是，即便看透了這一點，又能怎樣？混不下去時，還是會被踢出去。

《紙牌屋》第六季中，克萊爾在美軍基地對入伍新兵發表演說時慷慨陳詞道，『… 美國的國父們所憧憬的國家是自由之邦，免於獨裁統治，免於絕對暴政，免於奴役人民的獨裁暴君，而各色獨裁者們披著各色外衣，從想要改變我們的自由民主體制的寡頭勢力到威脅美國民主體制的敵國獨裁者 … 在我看來，發動戰爭的唯一正當理由就是對抗獨裁政權！』

克萊爾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她沒有說透的是，影子勢力、跨國勾兌利益集團往往會和別國的獨裁流氓政權及其代理人勾兌合作，一起奴役全球屁民。克萊爾沒有承認的是，她自己也是一個勾兌者。克萊爾在發表完這番演說後，轉身，就和俄羅斯獨裁總統勾兌，出賣敘利亞。在與謝帕德家族的勾兌和衝突中，為了保住總統職位，她更是不惜通俄賣國。

這樣做美國總統，是不是太累了？想想林肯的遇刺，想想肯尼迪的被殺，想想川普遭受的羞辱，你就不難明白，做自由世界（表面上）最有權勢的總統 —— 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並不是一件容易事。當然，好處也是大大的。

韓國影片《老千3》（2019）裡有句經典台詞，『最高明的老千是，確保所有人都和他站在一起，他就會必勝無疑。』

可是，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無論你是廉潔為民的好領袖還是竊國害民的偽君子假總統，總有人恨你不死。《人民公僕》裡，總統瓦西里幾度險遭刺殺。《紙牌屋》裡的法蘭西斯差一點被槍殺（幸虧有忠心耿耿的保鏢捨命護駕）。克萊爾在第六季中因為與寡頭謝帕德家族不合，也遭到刺殺恐嚇。

美國影片《愛爾蘭人》（2019）有談到肯尼迪遇刺前激烈的社會矛盾和利益糾葛。對於1963年11月肯尼迪的遇刺身亡，英國媒體《觀察家報The Observer》評論說：『…肯尼迪之死的悲劇在於，我們也不得不哀悼那些未竟的事業。我們感到我們的未來已經被出賣了…』

（7）

《人民公僕》裡對黨爭之禍有辛辣的諷刺。《紙牌屋》裡也多次提到黨爭，但是對黨爭的為害，並沒有進行深刻地揭露和批判。

現實的美國社會裡，民主與共和兩黨的黨爭已經到了幾乎水火不容的地步，在2020年大選期間更是激烈到佛魔之爭的境地。當然，川普與共和黨大佬們的分歧和衝突也很嚴重。許多人認為，川普應該拋棄共和黨，另行組黨，否則，還會吃虧。川普有這個能力，問題是他有沒有這個魄力，有沒有這個勇氣。

或說，美國有黨爭現象不正是民主自由的體現嗎？總比一黨獨大一黨獨裁要好吧？

我認為，良性的公平的有底線地多黨競爭當然是有好處的，但是，只有兩個黨在惡鬥，如果鬥到一方或者雙方都喪失良知和底線，鬥到綁架全體國民，鬥到不惜毀滅自由燈塔也要把對手搞下去的程度，這樣的黨爭可取嗎？

1947年3月，儲安平發文《中國的政局》，其中談及國共兩黨的惡鬥已然禍害到全體國民，『大局已到了穷则变的阶段：虽未变出，确已穷极。… 在一個民主國家，一個由民選出來的政黨，為了顧全本黨的前途，搞不下去時，早就漂漂亮亮的下台了，但在一個以武力爭得政權的國家，一個執政黨，即使在最無辦法的時候，還是要掙扎維持其政權。掙扎是人情之常，就看如何掙扎。在正路上掙扎，成敗另為一事，要異（要義？）不失為一種努力，若走錯了路，則所有的掙扎，都成為了一種浪費和罪行。』

遙望、撫摸百年中國史的浪花、碎片和塵埃，我時常驚嘆前輩們睿智的洞察和預見，也時常為他們當年對某些主義理解的幼稚深感痛惜。

愛就是愛，慈悲就是慈悲，自由就是自由，道義就是道義，何必要搞出各色中間商？何必假手於靈魂中間商（宗教）和權力中間商（政黨）？遑論某些政教合一、掛羊頭賣狗肉的、欺民盜國的各色恐怖組織和恐怖政權。

如果人類目前還離不開政黨，那麼，我們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政黨？
如果人類目前還離不開政客，那麼，我們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政客？
如果人類目前還離不開政府，那麼，我們究竟應該創建什麼樣的政府？

暴政面前，人人平等。
惡法之下，人人自危。

政客們、政黨們、政府們，作惡還是行善，是公僕還是公敵，真正的決定權其實在於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自由個體。

《人民公僕》第三季第3集片尾處，屏幕上出現瓦西里的一段話：『一個民族的天賦、智慧和靈魂，體現在她的言語和行動之中。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國度、母語和生日，但是，我們可以選擇做一個真真正正的人。』

亞里士多德曾言，『一個人，如果從本性上不屬於自己而是隸屬於他人，那麼，從本質上來說，他是個奴隸。』我認為，這其實就是告誡人們，要忠實於自己的本心和本性，要守護好自己的靈魂，要做自己，做真人。

當一個民族的每一個個體都勇敢且真誠地做自己，做真人，這個民族就不會有流氓政客的容身之地；這個民族所創建的國家就沒有流氓政黨和流氓政府的容身之地。我們並非天生就是賤民，我們沒有義務滋養和縱容大小國賊。一個民族的靈魂與格調，一個國家的靈魂和格調，取決於這個民族、這個國家中每一個個體的靈魂與格調。

（8）

地大物博的國家，即便其政權腐爛不堪，也往往可以苟延殘喘一段時間。那些寡民小國，即便國民善良而勤懇，即便政府廉潔而高效，也往往生存艱難。——隨時都可能被大國出賣甚至入侵。

身處道義無存、弱肉強食的操蛋世界，很難享受和平與安寧。感觸於二戰的慘烈，人類創造了聯合國。但是，在預防和制止流氓政權對本國國民、對他國國民作惡方面，聯合國發揮了多大價值呢？

《人民公僕》對某些國際組織的虛偽和無恥進行了辛辣的批判。

《紙牌屋》在這方面並沒有做文章。

（武漢肺炎）新冠病毒肆虐全球，讓全球屁民領略了（WHO）世界衛生組織的無能和無恥。

普京發動對烏克蘭的全面入侵，又讓世人看透了聯合國在除惡護善方面的虛弱和虛偽。聯合國創立之初，幾個大的戰勝國憑藉實力大小分享常任理事國的特權，包括一票否決權 —— 卻沒有約定在什麼情況下、通過何種方式可以廢除和剝奪這種特權。是聯合國的創立者們考慮不周嗎？我看未必。大抵，是有意為之。五大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正踐行聯合國憲章的精神，從一開始就把這個組織設計成勾兌的場所。

2022年4月5日，澤倫斯基對聯合國發表視頻演講時，毫無客氣地猛批聯合國的無能，直指安理會的存在不能保障任何國家和任何個人的安全，原因是有流氓大國綁架了聯合國。

此前，2022年3月16日，澤倫斯基在對美國國會發表視頻演說時明確地指教拜燈如何做一個大國領袖，『美國總統不僅要做美國的領袖，還要做世界的領袖，要做捍衛和平（和道義）的領袖。』

在《人民公僕》裡，澤倫斯基飾演的總統瓦西里為了對付竊國寡頭勢力，不惜與腐敗（但良心未泯）的老總理尤裡合作，成效斐然。現實世界裡，澤倫斯基想要戰勝普俄政權，又能與誰合作呢？

放眼當下所謂的自由文明國度，貌似只有英國首相強森是真正慈悲、清醒而且敢於擔當的大國領袖。近來，許多人把強森比作二戰前的丘吉爾，對他寄予厚望。其實，我覺得，日本和韓國，也是可以期待的。尤其對日本而言，現在是一次絕好的機會 —— 日本可以做回正常大國的機會。

韓戰時，南越對南韓進行了大力支持；越戰時，南韓也對南越報以鼎力支持。可惜，美國人半吊子撂挑子，拋棄了南越，放任共產北越政權霸占整個越南。不知，現如今的中華民國台灣當局和南韓政府，是否已經或正在打算全力支持烏克蘭？

（9）

相較於原著小說和英國本劇集，美國版《紙牌屋》大幅增加了克萊爾和一眾女性的戲份，甚至為討好女權主義，在第六季中更是搞出了清一色的女性內閣成員的神操作 —— 這種設計，果真是要表現對女性的尊重嗎？我看未必。

更大的可能性是，劇組扯起女權主義的大旗是為了謀求商業利益，同時，迎合某些政治勢力的意淫 —— 雖然現實社會裡，希拉里敗給了川普，未能當上首位女總統，但是在《紙牌屋》裡，終於過了一把癮。

有如早些年，許多美國影劇中出現黑人總統，不過是一種迎合政治正確的噱頭。他們何曾真正打心眼裡尊重過黑人？遑論亞裔。

《紙牌屋》裡的克萊爾是一個渴望征服世界的女人，是一個不情願假手男人間接掌控世界而是想要直接控制世界的彪悍女人。其實，女性執掌最高權力的案例，在人類歷史上早就不算新鮮。但是，在美國，不少女人，尤其是一些激進的女權主義者們，似乎一直對女總統夢想耿耿於懷。難道這些人所能想到的最能彰顯女性魅力和女性能力的證據就是有女人當上了美國總統？？？！！！

縱觀全六季《紙牌屋》中克萊爾的權謀手段、格局境界，我覺得，和法蘭西斯相比，兩人根本不在同一個段位。這當然不是因為羅萍演技不夠好，這是因為編劇的功底不夠。有人說，法蘭西斯夫婦身上明顯有的克林頓夫婦的影子。我也這麼認為。但是，劇集裡人物的刻畫深度，遠遠不夠。

我並不鄙視正常且慈悲的女性，但是我鄙視所有權慾熏心的人，哪怕她是女人。我看不起那些打著女權主義的旗號招搖撞騙、投機作惡的流氓政客和利益集團。

我理解並尊重同性相戀的權利和自由。但是，我會警惕這種權利和自由會不會過度膨脹，走向極端，從而危害到想做真男人的男人和想做真女人的女人們的權利和自由。

有如，我理解並尊重對智慧財產權加以保護的理念和法規，但是我會警惕過度的、扭曲的、變態的保護性法規會不會侵害到其他人享有的合理的權利，我警惕過度的變態的保護會不會導致抑制創新，甚至導致反智悲劇。人類的智識，說到底，都是要共享和互相激發的。牛頓感激前輩們的成就，畢加索鼓勵借鑒，喬布斯博採眾長，有何不可？你當然不應該偷竊。但是，如果我們把合理的引用、合理的匯編，合理的增值性創作都貼上『盜版』的標籤，是不是太過分？！難道你們的作品就真的百分之百屬於原創嗎？！你們在創作時，就沒有參考前人或別人的作品？！『所有的原創，本質上都是匯編』 —— 這話，我說過很多次。但是，某些傻逼就是不理解或者假裝不理解。

我對人類能夠創造出並執行好完美良法的能力，深表懷疑。人類往往會搞出為了保護A而侵犯到B的蠢惡法律。

個人觀感，凱文·史貝西主演的美劇《紙牌屋》是一部耗資不菲、製作精良的政治權謀劇，而澤倫斯基主演的《人民公僕》則是一部製作成本相對較小的政治情懷劇。

法蘭西斯（凱文·史貝西）主要表現的是他的權慾野心和厚黑之術，他沒有真正的愛情，也沒有子女。太多的愛情和親情對法蘭西斯這種人來說會是負累和牽絆，他不會允許。瓦西里（澤倫斯基）這個角色主要詮釋的則是一個素人總統的家國情懷，同時，他也沒有放棄對親情的珍視，沒有放棄對愛情的嚮往。

兩部劇集的一大共同點是，都著力刻畫了權力之外的權力 —— 影子政府、利益集團和寡頭勢力。在這一點上，《人民公僕》表現的更加直白（可惜在厚黑之術的耍弄方面，顯得相對低級，而且不少情節的銜接不夠圓順）；《紙牌屋》在這一點上，則是通過法蘭西斯之口和克萊爾之口提及很多，劇情表現的卻相對含蓄，常常欲說還休。

所謂權力之外的權力或說權力之上的權力，當然應該是人民的權力（和權利）。而所謂的人民，不是一個虛空、虛偽的政治名詞和法律術語，而應該是一個道義術語 —— 人民是由一個個自由個體組成的。沒有對每一個個體權力（和權利）的尊重和保障，所謂的『為人民服務』之說，就是空話和屁話。當公權力踐踏和羞辱任何一個自由個體的尊嚴、權力和權利時，公權力其實就是在和全體人民作對，就是在踐踏和羞辱全體人民。由此，我們可以說，個體即人民！人民即個體！

而且，我認為，應該少談人民，多談個體；應該少談民權，多談人權。當每一個個體的人權都能得到尊重和保障時，民權也就得到了尊重和保障。與其說『為人民服務』，不如說『為所有個體服務』。一方面羞辱一個又一個的自由個體、踐踏人權，另一方面又口口聲聲自稱是為了服務大家、是為人民謀福利，這是什麼混帳邏輯？！

在自由民主體制下的文明國度，更應是民心民意大如天，更應是人民代表（議員）來自人民亦忠於人民。公權和政權的合法性（不僅是法律層面的合法、更應該是道義層面的合法）應該百分之百來自民意（的授權）。

權力之外的權力應該是、也只能是民心民意。但是，在兩部劇集中，可見，並非如此。現實的烏克蘭社會和美國社會，恐怕也並非如此。

有些人盛讚《紙牌屋》，認為它很真實、很深刻。有些人批評《紙牌屋》，嫌它太露骨、太陰暗、太真實，真實到不忍直視，真實到令人對美國政客、對美國體制、對美國精神失去信心。但是我覺得《紙牌屋》裡的人物和情節其實還不夠真實，還不夠深刻 —— 用佛家的話說，它著相了 —— 許多情節太過拖沓，許多權謀和厚黑之術老套而缺乏新意，花架子太多，蜻蜓點水太多，真正的狠招沒有，既沒能在情懷上大放異彩，也沒能在境界上層層升華，這一系列的不足折損了整部劇的格調、格局、境界以及思想的深度（這些才是本真）。

如果我們把《紙牌屋》和金庸的《笑傲江湖》做比較，我們很容易在《紙牌屋》裡找到當今美國社會裡的左冷禪、岳不群和任我行，但是，我們找不到令狐衝和任盈盈。而《笑傲江湖》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我認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金庸不僅僅描述權謀和厚黑，更刻畫了渾濁世道背景之下深沉而真摯的愛情、自由的意志以及悲天憫人的慈悲。倘若金庸只寫權謀，《笑傲江湖》還會是經典之作嗎？我讀《笑傲江湖》，最令我欽佩的是令狐衝對追求權勢的不屑，最令我感動的是任盈盈手握生殺大權卻在骨子裡蔑視權貴們虛偽噁心的生活方式而珍視和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以及不受羈絆的愛情。任盈盈知道如何做一個好女人，知道什麼才是最可珍視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麼許多人喜歡任盈盈勝過喜歡黃蓉。

我看《人民公僕》，多次落淚。看《紙牌屋》，只有一次流淚。第四季中，克萊爾在和丈夫爭吵時從丈夫口中得知母親其實早已身患絕症。克萊爾立即趕回家看望母親，看著頭髮已經掉光的母親坐在鏡子前戴上假髮，克萊爾無限傷感，以至哽咽。母親察覺到女兒在哭泣，便起身，和女兒緊緊擁抱在一起。克萊爾的母親一直反對女兒嫁給法蘭西斯，母女之間因此多年來處於冷戰狀態。而今，克萊爾目睹母親竟然衰老和病痛到這種地步，這個女強人的內疚、疼惜、自責，再也無法抑制，化作滾滾熱淚。此時的克萊爾，是我看到的最美的克萊爾；觀此情景，此時此刻，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 一次為這個人物感到心疼的時刻。

人世間，最珍貴最動人，唯情而已。《人民公僕》超越《紙牌屋》的一大理由，正是一個情字。

我覺得，如果沒有凱文主演的法蘭西斯的戲份，第六季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如果該劇的製作團隊足夠慈悲、足夠真誠、足夠強悍，應該廢棄第六季（2018），應該重新創作劇本來接續第五季。應該請凱文續演，把權力之外的權力、規則之外的規則，把控制白宮的影子勢力和跨國勾兌利益集團對美國人心、文化、體制和美國精神的玷污、羞辱、出賣，把美國媒體人、文化人、演藝人、商人和政客中各類蠢惡分子的自甘墮落，進行深入骨髓的刻畫。同時，對主要角色在格局、境界、格調等層面增益創作，以求打造出既有手段、也有情懷更不乏慈悲的更有人味、更真實的當代官場現形記。

當然，如果按照我這種想法去策劃續作，恐怕根本就找不到投資人—— 他們不是擔心不好看，而是擔心太好看，擔心太嚇人！

蕭 踐

初稿：2022.04.12
修訂：2022.04.14

原載於 蕭踐個人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