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雅各的天空:退後原來是向前的33號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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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使我想起第一次在職場裡遇見的bitch,某次會議歇斯底里之後,突然平靜宣告下禮拜即將前往西班牙朝聖,期待人生獲得救贖。聽得我們在心裡痛哭流涕,太好了希望她頓悟之後就直接離職啊,我們才需要救贖。一個月過去了,bitch回來上班,沒有立地成佛也沒有從容就義,還是原來的bitch。

我一點都不好奇她在路上遭遇了甚麼,比較慶幸我們最終分道揚鑣了。至於這條聖雅各之路,我認為那些「洗滌罪惡、重獲新生」的講法,不過是宣傳極限旅遊的噱頭,如果心念不改,徒步走800公里也不會變成貞德。

抱持著對bitch淡淡的嘲諷,我看完了這支紀錄片,裡面所有的人,背負著肩上還有心上的包袱,看似往前行走著,而在許多落單的惡劣的叫天天不靈的路徑上,彷彿就地重現人生的困境,把苦痛都嘗遍了,也許債就還清了,疑問也被解答了。

為什麼伴侶走著走著就失散了、為什麼虔心誠意也無法挽回摯愛的性命、為什麼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為什麼、為什麼?

片中的人,有人找到了解答,有人得到了解脫,這些出口很可貴,透過這條橫亙了小鎮、教堂、荒野、田園的路線,賦予「獨行」極為遼闊的俯瞰感,在我眼裡,他們不是前進與征服,而是退回與臣服。

遠離前線,爬梳自己的人生,那裡沒有別人。接受悲歡離合毫無緣由,走在敦化南路上,突然找不到仁愛路,就這麼無厘頭。

影片偶爾很振奮,但大部分很緩慢,用發生在現實裡的速度呈現每個人消化反芻的過程,那種寂寥感,我很能沉浸其中,也在近乎隱遁的行腳刻劃裡,慢慢回溫著自己的人生里程。好像回到了在子宮裡的禁閉狀態,我覺得安全、可以把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來。

13-33,是所有通道中,我最早記得的一條。走遍天涯的浪蕩子,以自己的見聞為指南,幫助其他人不再迷失與流浪。我在二階筆記上,草草留下這句話,隨之而來的畫面,是撒哈拉沙漠中裙襬飄飄的三毛。

我曾經這麼渴慕浪跡天涯、與世隔絕,原來是因為我也有33號閘門的緣故嗎?長大以後,雖然不曾有過多麼驚心動魄的壯遊,但冤枉路、墾荒路、獨行路,總是走得特別多,人類圖,真像是空懸對岸、凝視浪子的13號閘門,賦予我言說和書寫的方向與時機,時間到了,血和淚泊泊湧出,說出來和寫出來了,浪子恍然大悟,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那些遠路,也許不是為了抵達自己的目的地,而是幫助更多人回歸應有的路途。事實也是,看到身邊的人,因為我的經歷而得到了啟示,重新定義路線、調節速度,學會享受不預期的偏離、或乾脆不再預設終點,常使我打從心底泛起漣漪,原來,我一直追求的目的,會不會就是站在中途呢?讓四面八方的人經過,得到補給、遮蔽、休憩、還有羅盤。

也如同《區分的科學》所寫,擁有33號閘門的我,特別在意隱私,並非「進門前請記得先敲門」的私領域藩籬,更接近我時常跟team member說的,「我得出去走走,等等回來」的心境暫離。不只是困擾、枯竭、煩悶、壓逼的種種時候,需要出去走走;即便是順風順水的承平時刻,我也會選擇在零碎的早晨和午休,出去走走。

任何一條大馬路,就是聖雅各之路,每個途經的食堂或咖啡館,猶如庇護站,我前進著,帶著退後一步的角度;我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坐下來,有時會看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居然有路。從抽離本身,就是這樣得到修復和力量的,任何事情,都不再是絕對的全有或全無,反而多了相對的映照和轉圜。

工作上,即便有重要活動,我也習慣站得遠遠的,這樣更容易發現盲點,也很清楚哪些事情哪些人,完全是瞎忙。一開始,有的老闆很不習慣,「妳應該站來我旁邊,我才有安全感。」當時不知道哪裡來的白目勇氣,我馬上說出了語氣真誠卻聽起來忤逆的回答,「我以為,站在不同的地方,才能替你看到更多。」

對方偏著頭想了想,「也是,interesting!」就這樣,我一直保持著五個箭步的距離,操持著應該要隨侍在側的工作內容,到現在都沒被fire,真該感謝33號閘門的豐賜,細數我和歷任老闆的策略討論,始終維持著類似說書人的浪漫行板,以過去的經歷為藍圖,從那些試錯往返,推導出藏金的所在。

有趣的是,如果更仔細來看,我的33號閘門座落在2爻,歸處於木星的位置,「若能臣服於更高的力量,是擴展個人力量的機會。」看得我嚇出一身真相大白的冷汗。木星,是每個人的律法,也聚焦了我們和整體外在人事互動的主題曲,哈哈哈,繞了四十多年的一大圈,現在才知道,對於我來說,順從領受生命境遇的體驗,就是最高指導原則,當下不必問為什麼、也毋須掙扎公平與否,因為,一切自有其緣法,答案與收穫,最後會透過33號閘門顯現,需要的人,自然會來到我面前。看似未竟或空返的路途,是為了接合他人的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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