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我一下子就醒了——或許我們的人生,都需要經歷一些意外。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休假日,這兩天我總覺得疲憊,常常醒了,卻又沒有完全醒,在床上翻個兩圈,便又睡了過去,這天也是一樣。熟悉的震動聲阻止我繼續賴床,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媽媽打來的。
明天(5/8)是母親節,她不會是來要禮物的吧?我沒有多想,腦袋還不算清醒的說了聲:「喂?」。
「你阿公好像確診了!」
「啥?」
「他們洗腎中心有人確診了,你阿公今天一篩,是陽性……」
後面的對話內容我記不清了,但我對自己的內心活動印象深刻——阿公如果真的怎麼樣了,我是不是就有題材了?救命啊,這是什麼有夠不孝的想法……妹妹(我剛上幼兒園的小表妹)不是昨天才回去過阿公家嗎?她會不會也被感染?
我的擔心簡直要溢出來了,我和父親都是有慢性病的高危險群,而外公是疫苗剛開打時,就被里長親自送資料到家裡的超高危險群!外公除了洗腎外從未外出,怎麼就這麼剛好中鏢了?他老人家可以乖乖待在家裡不亂跑,但洗腎怎麼辦?診所現在真的有餘力妥善安排嗎?其他洗腎的病人要怎麼辦?
貼身照顧外公的外婆、工作到一半被緊急召回的二舅和小舅,我擔心極了他們,雖然他們三劑疫苗都打好打滿,但有誰能保證輕症的危害真的很小呢?誰能告訴我後遺症到底是什麼?外公原本身體狀況就差,就連輕症都很危險,小舅也和我一樣是第九類人群,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很難不危險。
除了長輩們,我還擔心著我可愛的妹妹,大舅的兩個女兒都小了我十多歲,姐姐還在唸小學,妹妹剛上幼兒園,兩個時常跑醫院的小寶貝身體也不算太好,晚上我就聽見妹妹發燒的消息,篩了第一次是陰性……隔天清晨,也就是母親節這天,我就收到妹妹又發燒的消息,說這次快篩是陽性。
聽我母親轉述,妹妹被戳鼻子的時候一直哭,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發燒已經很不舒服了,還要被戳鼻子,一想到妹妹哭的樣子,我就心疼壞了……我都這麼心疼了,我大舅和舅媽得多心痛?妹妹現在還好嗎?姐姐有送到她外婆家和妹妹隔離嗎?我有太多不安等待被解決,但我怕打擾到本就疲憊的長輩們,所以我什麼也不敢問,只能一個人乾著急。
我知道,當政府開始美其名曰「共存」的口號時,我身邊一定會出現確診者,但我沒想到第一個會是我超高危險的外公,也沒想到第二個會是我親愛的妹妹,我一方面擔心他們的身體狀況,一方面擔心外公得知妹妹確診的消息,會不會有點自責——可是,這並不是誰的錯,不是嗎?我們都是被這場疫情偷走生活的人。
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也怕冒然關心會顯現出我的不安,讓疲憊的他們反倒要來安慰我,我最後只能在家族群組裡留下一句:「希望阿公和妹妹早日康復,今年母親節各位媽媽們都辛苦了」,這是我無奈而真切的祝福。
我今年準備的母親節禮物,是要用我上大學後賺的第一筆錢,包一個聊表心意的小紅包,誰知道我禮物還沒送到,老天爺就給我媽媽、外婆、舅媽來了一份這麼大的禮物,這份失格的母親節禮物,估計會在她們心裡烙印好久好久。
去年的母親節,我做為朝陽的學生,受到夜唱團事件的波及;今年的母親節,我做為一個有「長姐如母」心態的表姐,為小表妹的健康坐立難安;多年後的母親節,或許會成為母親的我,肯定也很難忘這份「母親節禮物」。
我一直相信神的存在,但不相信神,然而此刻我忍不住向上天祈禱,希望疼愛我的長輩、被我疼愛的孩子們,都能遠離病痛折磨,平安走完人生的路,不要再給我以「失格的禮物」為題材來寫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