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勇氣站上鐵軌的人,就只好擠上電車。電車往返於夏日與冬日,每一次顛簸,乘客們的腰背又再更駝一些。他們把說不出的話語,流成一條淚和汗,再依著餘溫彼此沾黏,車廂裡都是鹹膩的哀傷氣味。軌道兩旁是大山大海,熱情芬芳,一萬隻彩色的鳥唱著歌飛過,車窗已經壞掉,頭伸不出去,把看出去的天空都蒙上一層刮痕。
某日,花開了,一朵輕巧靈動的手,托起了車廂混濁沈重的呼吸,一個女人卻因此過敏,嚷著要把窗戶打破,其他人繼續盯著自己的雙腳,擺盪在遙遠的時空。一個聽見她聲音的少年願意幫忙,領她走去車廂與車廂的接縫處,單手把車門喬回軌道上拉開,風瞬間湧進車廂,人們的眼睛就被吸去風來的地方。少年指著門外亂舞翻飛,似乎就要濺到他們的色流。時間就懸在那裡,車門是為了維持某種真空而存在的。人們聚集著心神,像要點燃一個動作。那女人靜靜站在那裡,哪裡也不看,胸口微微跳動著咳嗽。突然,一個身穿全黑的年輕男人起身,腳步聲清晰地飄在風裡,那女人稍稍讓開,他就跳了下去。腳一著地,他就滾呀滾呀,往前滾到車頭,被車輪壓成另一段不甚工整的顛簸。少年還是注視著女人,女人拿出一根菸,劃一支火柴,火柴熄了,她示意少年把門拉上。她纏著煙霧經過,那些眼睛也跟著枯萎,她走到一個矮小的男人前面,那男人自始至終都沒看著她,她的眼神一從他臉上移開,那男人就賞了她一巴掌,她也不出聲,就依偎在他身上,這時有人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