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見

一

在黑暗甬道摸索指節的隆陷
有光線自頂壁滲下
徒自橫行的靴奮力揚起一室沙塵
沒有一隻腳掌套在其中

挪移聲響微細、落下之光自有重量
你的手指勾畫在投落的陰影之處
趴伏在地上細密縫製一組花紋
爬梳彩線，重複發生的傾斜與斷裂
讓我執起一角玻璃反照裂口的光
帶來平衡的一瞬自持
旋即傾軋。金屬盤上反射的刀光刺痛指端
光落於其上叮咚作響，石壁上
懸而未決的水珠霎時成形
而倏之墜落
抬眼祇見
青空下兀自懸掛的衣襬仍被掀起

二

當你以赤足踏過
沙地緊嵌的標記及軌跡
暗道遂自沒有光的喉咽發出一記轟然
一棵榕樹遂自地底茁升，氣根滿佈
其狀可怖。其喋喋不止的訕語
空空作響的風流，其益發
紛沓旋舞的落亡與新生——
那充盈滿溢的倏然漲升
我遂能就那光的投映指認這石穴的樣貌
遂以那角玻璃反照的光
重新割劃其暗影及光亮、其崩解
與付形。遂讓那鋒利的光線斜劃過肌理
彩巾纏縛肢體，手心上那細針沿密實的手紋爬過
滲出血珠成串、光線刺穿眼瞼
一室空寂嗡鳴不絕

三

讓我為你整拾一地的線頭迸散
攤落各處的五官。
讓我撫觸你初生鬍髭的下頦
隆起的乳房、澎實的下陰
讓我用指節滑過你那長睫的眼瞼
起伏浮凸的喉咽
讓我直直凝看著你
你用那雙瞳目凝視著我。穿透而過

四

有水珠自頂壁落下
直至漫漶成災
靜中有動，動歸於無
你的我的臉孔終倒映於水面之上
讓足致石穴崩塌的凝視透徹一切
光與無光
只是一物的平面與凹陷

2022.0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