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讀書有感］墨英《畫師》

《畫師》，是我在博客來曬書節三本399優惠的龐大的書單中，經歷各種心態糾結，最終選下的三本書之一。在挑選的三本書中，這本是令我最惴惴不安的一本，畢竟我之前從未接觸過這個作者的其他書籍（遺憾的是，我後來發現，這位作者除了本書外，也沒有出版別的書籍了），加上我個人選書的眼光出乎意料的差，因此，我非常擔心，這本會不會令我的錢打水漂呢？

幸運的是，這本書不僅沒有令我失望，反而還令我感到相當驚艷。脫胎於古典文學的情節，作者浪漫典雅的文字，構建了一個宛如工筆水墨畫般瑰麗的世界。雖然是眾多短篇故事集結而成，但作者的章節安排卻是驚人的流暢，加上謹慎的伏筆安排，使這本書讀來如順水行舟一般，不必施力便可自在遊蕩於作者的意境，每個曲折處都是不同的風景，卻又處處相關。

本書共分為上下兩卷。在上卷，畫師穆冰好似一位游離於故事間的魔術師，偶而以他的巧手落筆成畫，在故事中留下自己的墨痕，卻始終冷眼旁觀，只在偶然間，能瞥見他冰冷外表下，沸騰著的熊熊血火。但是在故事的下卷，隨著樂師南雪的登場，在她純淨如水的心靈襯托下，那血火的熾熱、瘋狂，才顯得愈發鮮明。

我特別想提的，是樂師南雪。她的內心無欲無求，澄澈如溪；以一支竹笛，洗淨人世的貪嗔癡。這些元素，理應可以使我自然聯想到我所熱愛的《陰陽師》中的源博雅。他們同樣內心澄淨，同樣精擅樂理，同樣以笛音撫慰人心。但是我卻在閱讀完許久後，經過多次反芻，才赫然發現兩人的舉止竟如此相似。後來，我才明白，兩人雖行動相似，但內在本質是完全不同的。

南雪是儒家的聖人。她遊走各地，為所有受苦者吹響竹笛；她的樂譜是塵世的苦痛貪欲，她的笛聲帶著要洗淨人心的目的性。與之相反，源博雅是道家的聖人，他的樂音是興之所至的有感而發，他的音符是自然間的風花雪月；他不為他人，也不為自己而吹奏，他只是一個傳遞這些自然事物的介質，而完全不清楚自己其實有著滌淨世俗煩憂的能力。

很難說在他們兩者間，究竟哪一種比較好。對於這個世界，儒者有其存在之必要，我們需要憂國憂民的學者，需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革命派，也需要堅守道義的頑固學究；但是，在紛亂的世界中，能片葉不沾身，守著自己的一方淨土，未嘗是沒有意義的舉動。那怕是無意識的，道家所守護著的桃花源，也能成為一處寧靜的港灣，讓那些吶喊到嘶啞的聲音有一處休憩的港灣，讓那些奮鬥到力竭的身影能有繼續前行的勇氣。

我崇拜且尊敬南雪凝鍊了紅塵中每一滴血淚的樂音，同樣欣賞源博雅幻化於花鳥風月的笛聲；正是因為世間有著這種種不同的聲音，所以在地球這顆旋轉著的巨大岩石上生存這件事，才如此有樂趣，那每一聲鳴響才如此悅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