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拔辣把拔應該已有六、七年了。認識兩個字加上引號,因為嚴格說起來我並不認識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們沒有講過一句話,他也不認識我。
但是在我心中,我確實感覺我認識他。他經常在我住處附近幾條街道圓周範圍之內出現,他會在街邊座椅靜靜坐著發呆,要不然就是躺在公園座椅睡覺。如果連續好幾天我在家附近散步沒有看到拔辣把拔,我會有點擔心,心想拔辣把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拔辣把拔應該很久以前就開始露宿街頭,至於為什麼他會無家可歸,整天流浪,我無從得知他過往的故事。
六、七年前我初次見到拔辣把拔,他並不是孤單一人。他有一隻每天形影相隨的伴侶,伴侶名字叫做拔辣。拔辣把拔這個名字倒不是我取的,應該是公園附近遛狗的狗主人們先叫出來的。
住處附近公園有一大塊綠地,每天傍晚之後,週圍住家男女老少牽著他們的毛小孩們,在綠地追逐玩耍遊戲,十分歡樂的氣氛。這群被主人寵愛的狗狗在綠地跑跳累了停下腳步,牠們會注意到綠地旁邊座椅躺著流浪漢,身邊還有一隻牠們的同類陪伴。
這些名貴的狗群有時會衝到拔辣身邊東聞西聞,這時拔辣把拔會連忙告訴狗主人們要管好他們的毛小孩。拔辣是一隻會強烈保護主人的狗狗,任何牠懷疑會侵犯主人的行為,都會堅決保護主人。
只要綠地狗狗們不跑來招惹拔辣,拔辣多數時候維持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勢,不吠不鬧,和他主人一樣靜靜看著在綠地玩耍的寵物們。
拔辣把拔和拔辣這一對組合,其實十分搶眼,路過的行人無法不注意到滿臉鬍渣落魄潦倒的拔辣把拔,以及他身邊忠心陪伴的黃色土狗。拔辣把拔有時候會撫摸拔辣的身體,拔辣閉著眼睛看起來很舒服。看到拔辣把拔和拔辣互相扶持形影不離的模樣,我會想起日本忠犬八公的故事。
拔辣把拔的嗜好不多,只有抽煙喝酒,他有時候也會從垃圾桶撿出舊報紙看。他平常吃便當都有好心人士捐贈,拔辣一直都在牠主人身邊,從來沒有離開超過五公尺的距離。
可惜好景不長,拔辣身體慢慢變弱,以前總看到拔辣把拔慢慢騎著他唯一的家當三輪腳踏車,拔辣在旁邊一面走一面跟隨,後來的畫面就變成拔辣把拔騎車,拔辣趴在車子裡面那一堆雜物上面,由主人騎車帶著牠前行。
公園遛狗的狗主人們集資捐款幫拔辣治病,拔辣長期營養不良,各種大小病症都顯露出來。每次看到拔辣,牠變得更加瘦弱,總是趴在地上,失去了以往隨時保護主人炯炯的眼神。
大概是兩年前某天,拔辣把拔出現在公園一角,他的身邊看不到拔辣的身影。從此,拔辣把拔就變成孤單一人了。
這兩年看到拔辣把拔的時候,注意到他抽煙喝酒變少了,而且睡覺的時間比以前多。
然而最大的改變應該是拔辣把拔的眼神跟以往不太一樣。以前他跟拔辣常常有眼神接觸,我們會看到他們親密互動的畫面。現在拔辣把拔的眼睛總覺得有點迷迷濛濛的感覺,我相信他在想著拔辣。
日本忠犬八公在牠主人走了以後,仍然像往常一樣去車站等候主人回家,長達十年之久,世人引為美談。
拔辣走了以後,拔辣把拔的眼神不一樣了。在我心中,這個流浪漢和忠犬的故事值得被記錄下來:平凡無奇,令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