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從華沙機場起飛,望著窗外的紅瓦屋頂和綠樹成蔭,我的眼淚竟然不聽使喚一滴一滴的落下。我不懂為什麼熱淚盈眶,是因為好多天的情緒壓抑?是為了此行短暫相遇,這些前途未卜的烏克蘭難民?還是為這片土地上,所遭遇的種種不幸和苦難感到悲痛不已?
目前在波蘭總共有300萬烏克蘭難民,為歐洲各國之首。波蘭政府自身正面臨嚴峻的經濟,黨派政治,以及通膨等空前挑戰,但是波蘭人民和慈善組織依然釋出最大的善意,幫助這些因戰火而流離失所的烏克蘭難民。
從烏克蘭與波蘭邊境的蘋果農夫,到首都華沙的旅館,從學校,醫院到藝文組織,所有人齊心協力,共同協助這些來自災區的老弱婦孺。
他是一名17歲的大男孩,來自烏東札波羅日亞, 五個月前他和媽媽、弟弟,坐了32小時的火車逃到波蘭,現在住在劇院的更衣室。每天早上他們幫劇院打掃,換取住宿,然後他們全家就到華沙東站附近的教堂,和我們一起當慈濟志工,幫忙翻譯和發放物資給他的同胞。
他會說五國語言,聰明無比,他用英文告訴我:「你知道你的英文名字在烏克蘭語是很大隻(huge) 的意思嗎?」讓我不禁笑出聲來。
我很快就知道為什麼他媽媽要帶著他和弟弟逃亡,如果他再不走,就無法離開烏克蘭,18~60歲的烏克蘭男人都不准離境要留下來打仗。他的阿姨因為姨丈不能走,最後決定留下來同生共死,他的奶奶太老了無法逃,已經被炸彈擊中身亡。
他們是如此輕描淡寫的敘述這慘烈的家破人亡,「人被炸死了又能怎麼辦?」但是我能聽出,我能看到,那雙疲憊眼睛背後,任何言語都無法化解的深切哀傷與無奈。我只能靜靜的看著他們,告訴他們:“I am so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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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我說了多少次 I AM SO SORRY
我不記得我說了多少次「I am so sorry」,我不記得我擁抱了多少位抱著小嬰兒的烏克蘭媽媽,我不記得我看到多少年幼無知的孩子。他們不懂美俄關係,歐洲地緣政治,他們不知道普丁是誰,澤倫斯基是誰。他們只知道爸爸不見了,他們只知道即使逃到波蘭,有家也回不去了;他們只知道漫長的暗夜,媽媽獨自哭泣。
現場有一個烏克蘭金髮小女孩,她和媽媽單獨在一起,看起來約四五歲但是非常瘦弱,穿著粉紫色的短裙對我微笑。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赫然發現這是一雙多麼冰冷的小手。
我想大聲向開戰的人哭喊:請問這是屬於一個健康孩子的手嗎?所有叫囂戰爭的人們,所有發動戰爭的執政者,請你來跟我一起,直視這一雙雙難民的眼睛;請你來跟我一起,緊握這一隻隻年幼孩童,飽受戰火摧殘的小手;然後,請你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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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音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