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需要默契的「歪歌」成為爆紅神曲

2022/09/22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圖片來源: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MV
【當需要默契的「歪歌」成為爆紅神曲】(Umav)
近日 TNM 東南美娛樂的歌手「巴大雄」推出了創作新曲和同名MV「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短短兩天創突破百萬次觀看,被許多網友稱為「年度神曲」。這首歌曲和畫面都營造出十足的荒謬喜劇感,無論是大踩道德紅線的歌詞,或者復刻老式卡拉的曲風和造型,或那位連拍了三部MV,表情都超級欠揍的男主角兼歌手巴大雄本人,但其中最意外並帶來高人氣瀏覽的關鍵,不外乎是當紅歌手Alin客串了MV女主角,不計形象擔綱搞笑戲份,成了這部魔性神曲的流量密碼。
隨著爆紅,網路上也紛紛討論這首歌的內容意境,提出了褒揚或針砭,其中包括:
一、有些人批評當中的爭議訊息
二、有些人覺得原住民身分的巴大雄,是以此歌展現部落式的幽默
三、有些人擔心這首歌因此帶來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或是鼓勵性騷擾
四、有些人覺得以上都是大驚小怪,好笑才是一切
五、有些人贊同,如巴大雄對外解釋,這首歌唱出的是「對愛情的強烈渴望」
總之同時被罵跟被喜歡大概也是一種流量密碼。
🔻針對是否有「鼓勵性騷擾」的意圖,版主認為「單就歌詞內容」無法定論來單方面的騷擾,因為缺乏了對方想法或感受,主唱方有諮詢動作而非強迫(有問「我想問你」),最重要的是歌詞的隱晦帶來了詮釋的想像,主唱方想「放進去」的究竟是什麼?是默契?是姓名?是感情?想放進去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女方的心裡?女方的配偶欄?女方的地契?
——當然身為成熟又具有聯想力的大人,可能心知肚明這種曖昧氛圍,不外乎是男女雙方追求合意性交的前置(我為何要把約ㄆ寫的這麼學術),但有約到嗎?約得成嗎?還是僅止於主唱方心中苦澀的呢喃?是歌頌永遠的單戀?兩人後續的互動深度如何,在歌詞裡是完全沒有交代的,MV畫面也點到為止,雖呈現出兩人並非不認識,卻也並沒有任何逾矩的互動。
※但是當然,根據性騷擾防治法,如果你擅自對任何人說「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並不是明智的行為,倘若對方感覺不舒服,你就是在騷擾了。我們不鼓勵任何性騷擾行為的發生,請大家自行把握脈絡和情境來說話。
再者,創作者充分利用語境和語意的雙關性,搭配MV畫面呈現,整個表演情緒是荒謬好笑的,刻意營造的土氣低俗風格,我們也不能說這部創作不是在諷刺愛情的盲目愚昧,或追求愛情過程中充滿的謊言、實質的醜陋與不完美。
🔻其二想特別回應的是關於原住民的問題。先說我絕對不贊成因為這首歌而認為這代表原住民沒有倫理或道德觀的白痴說法,(這首歌會紅就是因為它切中低俗的娛樂,你給我拿去牧師或vuvu面前唱看看,看cina會不會巴你的頭)。
很多人提原住民,主要是覺得「這首歌就是很有部落幽默」,(晚點再來追究部落幽默這個政治不正確的用詞),先簡言之,這意思是這種歌令某些族人感到共鳴的基底,是一種需要默契(包括唱的人是誰)理解的幽默感和語感,只是這次巴大雄善用了這個元素且跟主流密碼結合,讓這種魔性公諸於世(?)
🔸這邊我只是想講一點個人感受🔸
近年,因為性別意識和媒體識讀等素養,很多人回顧巴紮溜樂團幾年前上電視節目的片段,也會批評他們講的笑話造成主流社會的刻板印象、歧視等等。講話好笑、容易踩線,這是不少人對巴大雄的前置印象。
但爆紅的這首歌曲,我其實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但這種親切感,不是因為我贊同歌詞裡所有內容,而是接觸過這種部落裡的「歪歌」(*歪歌也不只存在於原住民社群)傳唱的氛圍。
巴大雄是原住民,這我們都知道。其實我最早知道這個人,是因為當年他的「巴紮溜樂團」有一首很鬧的歌曲,曾經也在部落朋友之間傳唱(對,巴大雄不只一次這樣!)那首歌叫做「我不是來自泰國」,我在部落聽到青少年唱這首歌,他們反問我,姊!你不知道這首歌喔!(當時剛從都市搬回部落的我,頓時有一種啊,我被排擠了!我不知道你們在流行這種歌!)
「歪歌」通常只在好友私下聚會,或大家已經茫掉的酒桌上出現,這種歌曲大多是容易重複的曲調,配上直白且戲謔的歌詞,或許可說是某種原住民社群特有的次文化,而這種歌常常,不要懷疑,就是爭議和刻板印象,甚至非常政治不正確,也嘲諷男生,也嘲諷女生,嘲諷不美滿的感情,嘲諷可憐人,也不能否認創作這種歌的人,大概就是可憐人本人。
「北原山貓」早期專輯歌曲就大量收錄這種素材:
「你可以玩玩我,也可以戲弄我」(可憐的落魄人,北原山貓)
「別人的太太是真正的太太,我們的太太是人家不要的,我們把她撿起來」(哈族,北原山貓)
(是,絕對是會讓人冷汗直流的歌詞)
當然部落也有一些不那麼限制級的歪歌,唱的依然是愛情的愁苦。之所以有「歪歌」傳唱,因素包括年代環境、語言的衝擊與演變,我們也理解喜劇的成功往往奠基於事實的悲慘和荒謬,以嘲諷來面對生活生存的壓力,也是次文化形成的原因,但這邊先不贅述(要講很久)。
但簡單來說,大概也包括因為中文不是族人的第一語言,所以在過往那些非主流的中文歌曲的歌詞創作上,總是就會顯得很直覺、口語、不那麼文藝腔:
「妹妹的男朋友,各個都是男主角,像我們這麼醜的男人,哪有資格愛上你」(我該怎麼辦,陳明仁)。
後來的原住民年輕人延續這樣風格,並成功打入主流市場的,應該是張震嶽:「你認識了帥哥,就把我丟一旁」(愛的初體驗,張震嶽),是誠實吐露情感的,是自嘲的,對自己的落魄淒涼毫不包裝,市面上都帥氣霸總,都你帥到分手,談愛要天長地久,有人卻沒有自信「全部放進去」,只敢問說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
因於歪歌生成的年代與傳唱群體,這類歌曲若嚴正檢視,恐怕會被視為低俗且不尊重性別正義的,但當身旁的哥哥姐姐酒酣耳熟之際,大唱這種很地獄梗的歌詞,全場還是東倒西歪(而且歌詞明明戳中他們自己痛處,反而是我在旁邊想說到底能不能笑)。即使到最後我們還是不知道放進去的是什麼,只知道笑聲絕不只有一下下。
我另外想提的是巴大雄的另一首歌曲(也是最近發布的)「三個爸爸」。一樣是很鬧事的MV和造型,以孩子的視角唱的是非典型家庭的處境。或許對衛道人士來說這種歌曲不入流、好像在鼓勵錯誤的煽情,但其實我聽了幾遍,我想到的是,我確實接觸過很多像這樣相對不穩定甚至可以說是高風險家庭組成中長大的孩子,他們常常必須是非常內向,隱晦自己的背景,或許要等到他們長大以後經過社會歷練以後,反過來可以自嘲自己的童年處境以走出創傷。
如果這樣的事情可以哈哈大笑的聊,它會不會也有一種反轉權力機制的可能性?
總之不管是好的影響或壞的感受,
巴大雄這類創作者,
或許跟主流社會傳唱情感的風格很不一樣,
特別荒謬,但也絕對特別寫實。
(照片來源:可不可以放進去一下下就好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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