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滋味

關於食物的滋味和所謂的美食,我們追尋的,未必是滿漢全席的珍饈佳餚;我們不見得具備相關的專業素養,對於好吃的標準,常常是沒有標準,畢竟要成為美食評論家的層級,再對食物品頭論足一番,如果沒有做足功課再下苦功,恐怕不是輕易就能到達的那個水平。

猶記得我的母親會在小學戶外教學(遠足)的大清早,給我準備熱騰騰的肉鬆蛋包飯。她會從商店裡捧回巨無霸大罐裝的77足球巧克力,規定一天只能吃一顆,置於電冰箱頂端的球糖,我想它肯定打了光,亮晶晶地不停向我招手,一天一顆!?我想我一天至少偷吃了八顆也不止。

蛋包飯和球糖充滿了我童年貪玩和貪吃的興味。

父親時常在冷冽的冬夜裡,帶回來層層疊疊包裝的黑貓包,第一層是舊報紙包裹著第二層的透明保鮮膜,保鮮膜覆蓋著最核心的主角「黑貓包」,黑貓包的白色麵糰上有一顆小小紅紅的印記,是我們全家在深夜裡團圓窩在一塊的印記。

第一次吃的鐵板燒是姊姊打工領到的薪資,所帶給我別開生面的全新滋味,還有第一次造訪的美式餐廳都是與她一起。鐵板燒和美式餐廳溢滿了興奮之情,和我姊姊對我的疼愛。

父母親在年紀增長華髮漸生的今日,說不出原由地向醃漬物靠近,也許和大部份的人一樣,心裡最底層有著我來不及參予的兒時情懷,那是屬於每個人心中的獨家記憶,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我個人從小到大都極怕蛋黃的味道，無論是吃下去或是聞起來…我父親總是在飯桌上，將他的荷包蛋，用筷子將蛋黃和蛋白完美分割，再將貌似白甜甜圈的蛋白夾給我。父親過世後，每當我瞥見桌上的荷包蛋，都會想起他露出一口老菸槍的招牌黃牙齒，咧著嘴笑，把他完美分割的蛋白夾到我碗裡。父親這一生擁有的不多，如同沒長大的老小孩，大過一直犯小錯也沒斷，精神和物質上能給予家庭的均是捉襟見肘的程度，然而，我常在食物裡，想起與他的連結。所有我如數家珍品嚐過的老饕級美食，都有父親和我一起踏過的足跡，都是那個老小孩留給我的美食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