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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高鐵的冷氣風門,就到了南國。
這是《雪國》的開頭,一本我從沒看完的書。
這期電子報的標題是否叫做「吃書脊的人」?
如果沒有,肯定是我改變了心意。
還是回到漂流少年上面來吧。
啊是的,還要再介紹兩種能(概)力(念)。
建構式世界,還有心理學導向與寫實主義導向的。
我好像聽到《三體》裡羅輯坐在沙地上,跟史強說「還需要再引入兩個概念:猜疑鏈,與技術爆炸」。那是個延續了快半世紀的推導,攸關人類存亡。
我這個就沒這麼嚴重。
這三個概念都用於具有超現實元素的作品,當然這包括了科幻、奇幻、超能力與(早就沒人在乎的)玄幻等類型。而且這三個概念都並不嚴謹,而是在觀賞作品中無意建立起來的分類向度。
甚至名字都是剛剛取的。
「建構式世界」
是指主角(們)進入異世界或遇到超自然現象時,試圖以理性重新掌握這些現象,並且成功的故事類型。
依程度又可以分成幾類,比如可以窮盡到跟現實世界的科學接軌的,就是硬科幻,而保留了最核心不可解釋的部分(比如超能力或念的存在),但其餘規則全都可以理性理解的,則是現今能讓我們感覺到「哦這很現代」的作品(特別是漫畫)多數會採用的策略。
很有趣吧?
或許可以稱之為「折衷的科學主義」吧。
對這部分有興趣深入理解的話,我推薦《零能者九條湊》這部輕小說,其中有一集對是否用科學主義解釋異能的辯論很精彩。不過因為我忘記是哪一集,只好推薦大家整部都看囉。
好我覺得還是解釋一下,不然字數不太夠。
在那個場面裡,九條湊面對「你其實是用科學方法解決異能的科學主義者吧」的質疑,最後的回答是「我是只要有用,什麼方法都採用的的功利(或者說機會)主義者)」。這個回答非常符合文學的傳統,那種在整個文學史中時隱時現,但從沒斷掉過的傳統,我要說的只是這個。
(到底是什麼傳統呢?只能說是種對任何「明確、自洽的對世界的解釋(=意識形態?)」都抱持懷疑態度的傳統。)
我們也可以這樣理解:文學已經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也不能再走回理性與啟蒙主義那條老路了。但文學敏銳地察覺到人類那於那種「探索新大陸」的渴望依然沒有停歇。這種觀點很西歐,但如果說地理大發現時期是人類的青春期,那在科技的突破帶來星際殖民前的現在,人類都一直處於平穩而沈悶的中年吧。
所以為何設定成一群高中生也就很好理解了。
離題了。
總之我們試著從反面理解吧。
有什麼是「非建構式」的科幻/奇幻作品嗎?
哈利波特跟魔戒應該都能算是吧。
換言之兩者的世界觀都是作者在一開始就設定好(可能還花費了很多時間),所以故事一開場,裡面的人也都安頓好了,比如魔法界與麻瓜的現實世界維持著某種平衡。像愛因斯坦想像的那種均質宇宙,或者還沒透視法前的繪畫。
朋友前些天剛好提醒我,哈利波特裡曾提及妙麗組建了家事小精靈的公會。這或許算是它少數具「建構感」的劇情吧。
換言之「建構感」指向的其實是1.人類v.s.環境 2.「可操作性」
而這樣的可操作性帶來的是遊戲感與成就感。同時藉由操作與實驗,也能在陌生環境前帶來一定的安全感。
不過更重要的,帶來了立體感。
建構式之於異世界系作品,就像遠近法之於繪畫,第三人稱全知觀點之於現代文學——錯。當然是過於浮誇的說法,但立體感倒是真的。
為何會產生這種立體感呢?深究下去好像沒什麼意義,就此打住。
另外,在《漂流少年》中,建構式還帶來了輕盈。
可分析的東西大概到此為止。
接著討論:
「心理學導向的」與「寫實主義導向的」
相較於建構式的,這兩個分類比較顯眼,雖然沒有認真做過文獻回顧,但想必也有一些人用不同的切入角度討論過這個主題。
我也曾想過以「唯心的」與「唯物的」命名,但總覺得兩者在哲學上的涵義太過強烈,可能會產生誤導。所以最後選了個比較迂迴拗口的名稱。
這樣講了,大家應該比較能想像這兩個名詞指的是什麼了吧?
「心理學導向的」與「寫實主義導向的」指的是當作品中出現超現實元素時,這些元素到底是人類心理現象的反映;亦或者是與人類心理無關的客觀存在。
是否有些熟悉感了?
那麼容許我略過兩者的極端,稍微提及一下落在兩者之間的作品。漆原友紀的作品大多落在兩者之間,《蟲師》、《當貓面向西邊時》⋯《水域》其實也是。
要了解我在說什麼的話,去看《當貓面向西邊時》應該是最快的。由「人心」引發的「浮流」,考量到想不到更接近的作品,它其實可能是最接近心理學導向的作品了。而且它最近好像快完結了。
至於把超現實描寫得就跟真的一樣的,可能要首推劉慈欣的《球狀閃電》。
劉自己在序言(還是後記?)中曾說,他想在虛構一個世界之前,先練習虛構一樣事物,其成果就是《球狀閃電》。而大劉的確賦予了書中的球狀閃電極為寫實的物質性。以不專業的哲學術語來說,很物自身。一種與人類的心靈全然無關,有時讓你能感受到卡繆所謂「宇宙的漠然」那樣的物質性。
這就是寫實主義導向的作品會具備的氣質。
再次強調,以上都是在整理看過的作品時無意間建立起的分類。
話說回來,越接近當代的作品,其特質似乎就越傾向在這兩個極端間取得平衡。或者其實是反過來?越能在兩者間取得平衡的作品,看起來就越跟得上時代。
總之《漂流少年》在這之上,問了一個非常聰明的問題:
換言之,《漂流少年》將作品與讀者間的互相猜度,放到了這條線上,其結果就是我們有時會覺得「漂流」看起來像少年們(或主角自己)心理狀態的映射,好像解決了心理上的問題就能脫困;有時又覺得它像令人喘不過氣的現實,如假包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