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刺青到塗鴉

2019年的夏天我有機會去義大利北部的博爾札諾市(Bolzano)旅遊。在那裡排隊一小時終於可以進去一個特別的博物館，看到在阿爾卑斯山冰中找到的冰人(Ötzi)。我們透過考古學家們的研究，慢慢了解冰人的故事。5300年前的他是什麼人？當時的人吃什麼穿什麼？吃什麼？為何他會在這個地方死亡？

專家們從蛛絲馬跡中找出冰人以前是個獵人，在逃跑時被敵人從背後射殺。在他的皮膚上總共找到61個刺青。這是目前找到人類最久刺青的歷史證據。

說到刺青讓我想到曾在克羅埃西亞的海灘上看到一個人背上的刺青。那個刺青是中文寫的勇氣，但是讓我忘不了的是那兩個字竟然是刺反了，成為鏡子中的倒影。當下看到這種刺青的感覺好像看到建築物上的塗鴉。我的念頭一下又回到一棟在維也納被塗鴉的建築物，而且是女建築師札哈·哈蒂(Zaha Hadid)設計的作品。這兩個違和感對我的感官衝擊巨大。

塗鴉是指在公共、私有設施或牆壁上的人為和有意圖的標記。在一定程度上這種街頭藝術被賦予某一種認受性。有時後塗鴉成為了犯罪行為，尤其是未經設施擁有者的許可下產生的塗鴉。

扎哈·哈蒂是在2004年第一個榮獲建築界的奧斯卡金像獎的女建築師- 普利茲克建築獎 (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在獲獎之前她被委托設計一項在維也納的集合住宅。基地位於維也納環城帶。附近交通情況交錯複雜，以風水來說真是個夢靨。多瑙河（Donaukanal）上的船隻，沿著極為繁忙的高速公路超速行駛的汽車和卡車，正下方有擁擠的地鐵乘客和貨車，以及沿路堤的自行車道騎自行車的人和人行道上的行人。還有附近有著名的百水先生設計的廢物焚化爐，這裡的確擁有特殊的景色。但是對於住宅而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更高困難度的部分是必須融入奧圖·華格納(Otto Wagner)建築師所設計的一段已列入保護的高架橋。

這一個建築物中除了公寓之外，還有辦公室和藝術家工作室。這些空間像一條絲帶，有趣的穿梭，環繞著或跨越著高架橋拱。產生了互相交織，多變的室內及室外空間關係。舊的紅色磚頭橋拱及新的白色建築形成有張力的對話。光和影的交錯在這裡像在捉迷藏。

這個項目花了11年建造（1994-2005），建造費用高達一千萬歐元。原本開發商計劃希望能藉由建築大師的加持，將這一個地區的都市形象改善。但是很可惜的因為公寓租金過高，加上附近生活機能不足(商店, 幼稚園 )，就算河景觀超棒，還是造成了變空屋的命運。

之後開發商為了要增加出租的機會，未經建築師同意擅自改建室內隔間。開放性的空間變成了小間學生宿舍型態的鳥籠。這讓札哈·哈蒂從此和這個作品保持距離。對很多建築師來說，他們的作品代表的就是他們的精神，也是一種藝術品。你可以想像後人在莫內的油畫上動手腳嗎？

我的建築教授坤恩(C. Kühn)在接受報紙訪問時說這個方案是一個「自殺式的項目」，開發商們的計畫是失敗的。甚至薩爾斯堡消息報稱呼這些建築群是美麗的屍體。2019年初時我經過這裡，看到外觀到處都是塗鴉，真是讓我震驚。建築大師的作品怎麼會變成這樣的狀況?

2020年5月中我去多瑙水道附近散步時，意外發現這群建築物竟然上面有大型塗鴉。上網查了一下原來是新開發商邀請塗鴉藝術家來打造都市島嶼(Urban Island)。他們計劃打造一個都市型態的藝術熱點。巨大的章魚，浮瓶傳信，還有鴿子是想傳達都市訊息的象徵。

或許這個建築物本身不需要有任何的功能。就靜靜的在河畔，成為一個大型戶外雕塑。這是一個充滿高潮迭起故事的建築藝術品，她的命運10年後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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