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禹軒,明天一起出門看電影吧!」
前一天夜裡的的一封訊息,把通常都睡到中午的我喚來了車站。
從來沒有去過電影院的我,今天突然成為了林牧媛的保鑣,在接過林牧媛媽媽的愛心手帕之後,我就跟他一起到了車站等車。
「欸!我跟你說,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麼進去,你確定真的要帶我一起去看電影嗎?」別說看電影了,我連搭火車都有點問題。
「本姑娘今天帶你這個鄉巴佬出來晃晃,不然你已經快變成一個書呆子了!」林牧媛做了個招牌的插腰姿勢,用著幾乎和我差一個頭的身高仰望著我。
「是是是!要看電影為什麼不去租DVD就好了?」我戳著林牧媛的額頭,把內心最大的疑問提了出來。
「當然要看現在的強檔電影才能跟上大家的話題啊!」林牧媛一副理所當然地覺得我的節約很突兀。
「現在流行什麼?教父?蝙蝠俠?還是星際大戰?」在我眼裡看來,流行就是集體意識渲染,或是商業行為的呈現,除非真的能成為時代的共同回憶,並且稱為經典,不然真的鮮少有吸引我目光的影視作品。
「流行本來就是瞬息萬變的,你只要且看且走,就能知道現在大多數人都在想什麼!你不也希望你的文章被更多人看見嗎?」林牧媛拉著我的手,帶我走進了月台。
鮮少有機會接觸流行文化的我,更多的時候就是帶著狗散散步,不然就是寫作、看書、運動,雖說偶爾會去運動,但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喜歡打籃球,雖然籃球是謝猛很喜歡的運動,但就像我不理解為什麼謝猛會喜歡林牧媛一樣,也無法理解謝猛為什麼喜歡籃球。
文化就是人類生活的集體意識,流行文化是建立在主流文化旁支的次文化,次文化偶爾能體現主流文化的價值,偶爾是主流文化的延伸,但在現代的商業行為也密切的與次文化相關,只要人類存在地球上的一天,文化就會不斷的被延續,深埋在每個人的記憶中,代表同一個世代的記憶。
只不過每個人對於時代記憶的光譜並不相同,像是班上同學總喜歡討論NBA,對我來說NFL還更有趣一些,一些同學喜歡閱讀村上春樹,我則是受到了村上春樹的影響喜歡聽披頭四的音樂,這些事物也體現了人類具有選擇的能力,拼湊出自己所理解的世界模板,這樣說起來也有點像自助餐,拼湊一個自己喜歡的便當,也可以根據食量拿捏自己能吃下的份量,這也是為何貪玩的人類,總是那麼有創造力。
雖然很多時候只是自己體悟的延伸,但偶爾透過與林牧媛的對談中,總是能理解一個自己也未曾了解過的自己,不知不覺林牧媛也漸漸成為我思想中一個十分重要的推進者,想必這傢伙一定特別適合當一個領導者吧!下學期就提名他當班長吧!
三十分鐘的火車車程都沒有座位,拉不到吊環的林牧媛就緊緊抓著我的手臂,周圍不時還有其他人盯著林牧媛的目光飄了過來,難道他們身邊都沒有身高不夠,拉不到吊環的親人和朋友嗎?
「林牧媛你在看什麼?」走出車站之後的林牧媛左顧右盼的,不曉得在尋找著什麼。
「看一下周圍有沒有車子嘛…要小心來車啊!」他用著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謊的頻率敷衍著我的問題。
「還是你有約其他朋友在這裡集合?」我跟著一起左顧右盼,看看有沒有人在對著我們招手。
「沒有沒有沒有!真的真的!我們趕快去看電影吧!」語畢林牧媛抓著我的手就想往馬路上衝。
「注意車子啦!白痴!而且電影兩點左右才開始,不先去吃點東西嗎?」我抓緊林牧媛的手,擔心他撞到車子。
「去吃鐵板燒吧!」
鐵板燒最大的魅力就是,我們能從食材開始,透過師傅的烹飪,逐漸變成一到佳餚,這種讓人十分有參與感的食物,一直以來都讓我十分嚮往,雖然今天是第一次吃鐵板燒,但總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路禹軒!路禹軒!路禹軒!」林牧媛大喊著我的名字。
「幹嘛?」我仍盯著師傅烹飪的過程。
「跟你講話都沒在聽耶!」林牧媛戳著我的手臂,抱怨著我的好奇心。
「師傅的手藝那麼厲害,不自覺得就看得著迷了!」我興奮地分享著我的發現。
「你以前沒吃過鐵板燒哦?」林牧媛啜了一口果汁。
「沒有啊!」
「你還沒吃過什麼?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吃吧!」
「不好吧!身上的錢可能不夠這樣一直到處玩。」
「是哦?不然請爸爸媽媽帶我們去吃?」
「也不用那麼麻煩他們啦!回憶就是要鮮少出現才珍貴啊!」林牧媛的熱情偶爾會讓我有點不知錯,我總是在想該怎麼做才能回應他的好意,而總想破頭的我就會不自覺得彆扭起來。
「你啊!不要總是對我那麼客氣。」
「什麼意思?」
「你總覺得自己無法回應他人的善意,所以總是把自己關起來!」
「人類就是互相幫助的生物啊!我無法回應太多熱情,只好這樣。」
「但你也很努力的回應啊!就像每次有奇怪的人出現在我家門口,你都會馬上來救我。」
「是嗎?」我實在無法開口偶爾會出現在林牧媛家門口的人是謝猛。
「這餐我請你,但你等等要請我吃爆米花!」林牧媛塞了一口剛煎好的肉到我口中,那精湛的調味讓我唇齒間充滿了感動。
「吃爆米花要搭配可樂嗎?」
「好!」
原本是幫助美國度過經濟大蕭條的爆米花,放到現代來看可能也要讓我經濟大蕭條好一陣子,電影院的爆米花價格很是驚人,但看著林牧媛吃得很滿足,而且午餐的鐵板燒價格好像更可怕一點,心裡大概是覺得「賺到了」,總之心情有點複雜。
電影院影廳內部比學校視聽教室大得多,光是聽正片前的廣告音效就能明白為何大家喜歡到電影院裡觀影,我們選了一個靠近影廳中央的位置,一方面是林牧媛的視力不好,另一方面是不曉得為何中央的位置冷氣吹起來比較舒服。
「欸!林牧媛!你不覺得坐在人群中很可怕嗎?」就位之後,突然對身邊充滿的人類感到恐懼的我。
「畢竟是公共場合,反正你只要想成學校視聽教室就可以了!」林牧媛塞了個爆米花到我的嘴巴裡,試圖調適我的人群恐懼。
「當成視聽教室的話,就會覺得謝猛就坐在我旁邊…」語畢,我突然被隔壁的人拍了手臂。
「路禹軒!你怎麼在這裡?」沒想到真的坐在我隔壁的人是謝猛!
「哇!真的是你!謝猛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的在黑暗中辨識出謝猛。
「看電影啊!你跟誰來?該不會是女朋友吧!」謝猛語帶輕浮的說著。
「林牧媛啦!怎麼可能是女朋友!我們才剛準備升國二耶!」我順手就把飲料的吸管放到口中。
「嗨!謝猛!好久不見…上次是在游泳池吧!還有林牧媛跟路…禹軒…」令人最出乎意料的事情,梁可頌也出現在林牧媛的座位旁。
「居然真的被他們給碰上了。」林牧媛用著極小的聲音說著,不知為何我現在居然能很快的辨識出他的聲音。
「嗨!沒想到我第一次來看電影,真的就和在學校的視聽教室一樣,是跟同學們在一起!」雖然有些尷尬,但想到身邊多了林牧媛以外的兩個熟面孔,就覺得心安許多。
「第一次看電影就跟林牧媛…」謝猛不曉得為何又陷入的自我的呢喃。
「謝猛我想跟你換位置!」梁可頌突然起身和謝猛交涉交換位置。
「交換位置?你說坐在林牧媛旁邊嗎?好!」剛剛才陷入自我呢喃的謝猛突然又振作的起來。
而我只是突然發現,此刻林牧媛竟然緊緊地抓著我的手臂顫抖著,不曉得是不是冷氣太冷,於是我就把事先放在包包裡的外套拿了出來蓋在他的腿上。
「奇怪了,這裡應該是冷氣比較舒服的位置,怎麼還在發抖呢?」我邊幫林牧媛蓋上外套,一邊思考著我們的頭頂上是否也有空調的出口。
「謝謝你!」蓋上外套後,林牧媛就突然不顫抖了,看來他真的很冷。
電影的開場來自一把被敲爛的吉他,用一句粗話把重北輕南的概念概括,以南方的艷陽與跨越了近百年的幾封信,再以熱烈的搖滾樂作為劇情的收尾。
在澎湃之餘,我發現了眼角滲出了幾滴淚水,是因為男女主角的愛情故事而感動,又或者是對於搖滾樂的崇拜和嚮往呢?
這是一部跨越了不同時代的感情戲碼,導演能在短短的一部電影內一次敘述那麼多動人的故事,在大時代下的我們該如何與之共存,人與人之間的情意又是如此的慷慨激昂,台灣有一個十分燦爛的開場,我們不改只是把目光侷限在當下的困境,倘若不是渡過了歷史這條大河,又是怎麼開拓如今的疆土。
「原來流行文化也可以那麼充滿歷史的含義啊!」我感動得擦拭眼角的淚水。
「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林牧媛呢喃著男主角經典的對白。
「別留在這裡吧!你不是怕冷嗎?」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情感豐沛的梁可頌也不斷地擦拭著淚水,而把位置換到林牧媛旁邊的謝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頭還靠著林牧媛的座椅。
「要不要叫一下謝猛起床,該走了吧!」
本來是只有我和林牧媛的電影之旅,回程的路上突然多了謝猛還有梁可頌,在說笑間林牧媛似乎心事重重的。
「謝猛!林牧媛怎麼了?」我把謝猛拉到一旁。
「不知道耶?還是我剛剛睡覺打呼吵到他了?」謝猛吃著章魚燒,眼神直盯著林牧媛。
「這女生明明剛剛有說有笑的啊?」我疑惑的也吃了一個謝猛的章魚燒。
「有說有笑?你跟林牧媛一起來看電影還有說有笑?」謝猛吃了一顆沾滿了芥末醬的章魚燒。
「不能跟你喜歡的女生聊天哦?」拿出背包裡的水瓶,整就被芥末嗆到的謝猛。
「你也還記得我喜歡他啊!」謝猛把水瓶拿還給我,順勢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我是知道你喜歡他,只是不曉得喜歡是什麼意思。」坐在車站前的廣場,夏日午後的陽光均勻地撒在我們的身上。
「喜歡就是一種『非他不可』的感覺啊!」謝猛拿著竹籤指著夕陽。
「是不是一種想和他牽手的感覺啊?」我挖了鼻孔,並且擦在謝猛的衣服上。
「對對對!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女生的手牽起來都好軟哦。」
「什麼啊!原來你們都已經牽手了哦?」
「牽手?算吧!今天這傢伙差點就衝到馬路上了。」
「你們該不會已經在交往了吧?」
「不會啦!想跟他交往的人是你吧!」
「但你知道在我們其他人眼裡看起來,你們就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第一次聽到他人陳述著我和林牧媛的狀況,又是一個我很難理解的狀態,所謂的交往會像是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一樣熱烈,又或是其他角色一樣平淡卻充滿深意呢?
才逐漸打開眼界的我實在不能對這些事情妄下定論,比起一定要有個結果,我更希望像是鐵板燒一樣,享受著整個過程在體會最後的成果,才有「真正存在」的感受,幾年後、幾十年後,又會有什麼人記得我們的存在呢?
「現在過得開心就好啦!誰知道未來還有多少日子可以開心呢?」我呢喃著,而謝猛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而點點頭。
「是啊!下個禮拜就要開學了,真的沒有多少日子可以開心了!」
「說到這個,你暑假作業寫完了嗎?」
「…」
散步在回家的路上,揮別了謝猛還有梁可頌之後,悶悶不樂的林牧媛也看起來稍微開心了點。
「林牧媛,你怎麼看完電影之後就愁眉苦臉的?」
「我只是覺得難得跟你一起出來,居然還遇到同學們很尷尬而已。」
「說的也是,我們好像很常一起出來的時候遇到他們。」
「真是的…」
「你知道謝猛說我們兩個人看起來很像一對情侶嗎?」
「啊!怎麼這樣說?」
「我不曉得,可能我是男生,你是女生,很容易被誤會吧?」
「會嗎?你會介意被這麼看著嗎?」
「人生為什麼要花那麼多時間去思考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真的很像路禹軒風格的回答!」
「我的風格?」
「沒錯!遇到心情不好的事情,我想你也會拿吉他砸電線桿,然後大罵一聲髒話!」
「說不定哦!對了!你約我那麼多次,這次換我約你出門了!」
「你居然會約我出門!我好驚訝!」
「明天要一起去圖書館嗎?」
「圖書館!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