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庭如 (2019.8)
「厭世」的演變史
2019的這一年,「厭世」這個詞彙已充斥於大眾媒體中,而我在2017年做的論文研究、2018年完成的論文裡頭,也提及我們這一世代對於「厭世」的態度,與其他世代眼中所看起來是極為不同的!先說說當代「厭世」詞彙的興盛歷程好了!一開始出現了「厭世顏」這個詞,其源自於日本,用於形容日本影視女演員、平面模特等,明明長相甜美卻在很多寫真照片中給人冷漠、無精打采的感覺。眼神在空洞和銳利間切換,很有距離感,然而很多網友喜歡這種特別的頹廢美。後來2016年開始日本與歐美合作的彩妝發跡-「厭世妝」;厭世妝的關鍵除了「擺臭臉」能最快達到旨意外,還強調的是「壞品味」,也就是「勇於嶄露個人的缺陷」,凡舉雀斑、黑痣等,不使用彩妝品遮蓋,而是真誠的展現出來,其主旨正是強烈地表達出「做自己」的態度。(或許有更早的脈絡,但以當代「厭世」這個名詞問世的,這是目前我查到最早相關的資訊!)當然厭世妝後續又衍生出了其他妝容ex:暗黑妝容→陷阱妹妝容,這就暫時不歸於這次的主題中。同年「厭世動物園」與「厭世哲學家」,也創建了臉書粉絲專業,並獲得了廣大的回響,讓更多人意識到「厭世」這個名詞,這兩個粉專以負面幽默詼諧的手法給予了厭世中的人們些「痛快的愉悅感」(儘管被戳中痛處卻自娛娛人地一同笑了)。接著在2017年由
吳承紘,<【厭世代】低薪、貧窮與看不見的未來:我們現在在哪裡?>於關鍵評論網所刊登的文章中,寫出了當代最具象的厭世表徵與實例解說。在2018年越來越多人認識了這個名詞,後來藉由不同領域的廣泛使用,「厭世」已蔓延至許多人的口中……。
從「厭世顏」到「厭世妝」再到「厭世代」與「厭世」這四個名詞之演變,除了前三者有較明確的定位與應用外,要特別解釋「厭世」用法上的差異。一開始的「厭世」本質上較接近「厭世代」的核心感受,強調「做自己所衍生出的『無力感』」,後來因為各種社群運用,其漸漸地開始出現許多分支-「負能量」、「對社會的仇恨」、「消極」、「絕望」等。之所以要特別凸顯前後差異性,為其在態度上有所不同。其實前期後端的形容詞,將其隨意抽換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形容詞前的「做自己所衍生出」這幾個字,這是決定兩者間不同的關鍵。因「做自己」而「厭世」,旁人聽起來興許會對我們訕笑,但其實他們是緊密不可分的因果關係。
因為處於厭世代的人們,並不是全然地厭惡這個社會和世界,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對於自身處境的無可奈何-「無力感」
[1]。
我們無奈專業不被重視,無奈這個社會沒有一個能貢獻自己能力的地方,無奈這世界不會因我一個人而改變,無奈這社會貌似不會因少我一人而運轉不順,無奈我活在這個世上好像可有可無……。(無力感的主因,為這個世界開始朝向不確定性發展,我們無法預測現在做的事情將會造就怎樣的未來;因為我們正活在『第二現代性』之中,下篇會再另外解釋『第二現代性』下所產生的曖昧性與無力感之間的關聯性)
文學家胡晴舫則在《城市的憂鬱》中提供了不同看法:「末日,乃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藉口,供都市人縱慾……擺明了厭世又拼命戀世,一會兒愛,一會兒恨,一會兒又說無感無覺……。」-胡晴舫,<末日>[2]
擺明了厭世又拼命戀世
沒錯!我們會厭世,不可否認是對社會和世界抱有我們理想中的樣子,我們是因為喜愛自己生長的地方,才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及自己的能力去讓它變成更好的模樣!所以我們期待自己被理解,期待專業被讚賞重用,期待別人能看到我們的價值,期待踏出學校大門後的那一刻能得到迎向未來的希望……。正因抱有太大的期待,當現實打響我們腦門的那一剎那,再美再高大的理想,都將無法抵擋地牛大翻身地震撼感。因此,我們再也不敢夢想,即便心底還對世界保有一絲祈願,也僅能懷抱著「不甘心」的心情好好地活著。厭世代在其他世代人的眼中,總是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既不快樂亦不極度傷感」,能將其視為在激情怒吼地發洩過後,留給自己的反思……。或許身為厭世代的我們早已將內心真正感到透不過氣的情緒隱藏,深埋心底,而遺留在臉上的只剩大人們眼中看到的「無所謂性」;這也成為其他世代眼中,我們的神情。
林庭如-〈光之映,映之光〉局部-直徑120cm-油彩畫布-2020
上述「厭世」的核心價值,只是我個人透過觀察社會與世代競爭後所得出的結論。從這本質出發,其亦於流行樂中展現出不同的面貌-草東沒有派對《爛泥》、李杰明W.M.L《出社會》、MC HotDog熱狗《厭世吉娃娃》、陳珊妮《成為一個厲害的普通人》。我雖非音樂專長,但就整體樂曲氛圍、歌詞內容、說唱情緒等來分析。《爛泥》除了有非常強烈的無力感外,也抱有對世界「漸強式地不甘心」;《出社會》以過來人的語氣告訴聽者必將面對的社會險惡及無法改變社會的無力感,字字句句充斥著許多質疑社會價值的激烈反問,用一種想大聲戳破這社會的「用力感」,打醒所有已進入社會的人們;《厭世吉娃娃》以「軟爛卻肯定」的無力感闡述單一極致的負能量,卻又非常實誠地面對自我的厭世態度;《成為一個厲害的普通人》像是經過激烈反抗後,獨處反思時說給自己聽的喃喃聲,在自我細細分析這一切的無力感來源後,依舊期待能繼續為自己努力,並「懷抱著希望」及相信自己的力量走下去。以上就是我從大眾媒體裡面發現「厭世」逐漸浮現於社會的歷程與其不同態樣的分析。
[1] 參照埃里希∙佛洛姆/譯者:劉宗為,《逃避自由》,木馬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5,p.287
[2] 胡晴舫,《城市的憂鬱》,八旗文化出版,2014,p.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