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五點鐘,老人扶著拐杖到客廳,看到阿妮,就說:「你又出去了?」
「我沒有出去啊!我都在家裏啊。」阿妮辯解著。
這是阿妮到老先生家的第二天早晨,她耽心老人對她的誤解,就打電話告訴老人的女兒麗敏這事。
麗敏說:「他以為你是阿月,阿月以前晚上會偷跑出去,早上五點回來。你才剛來兩天,老人家還沒適應過來。」
阿月的離開,老先生心裏還是有些悶悶不樂。
(二)
五年前,麗敏的大哥照母親開的條件找了外勞。
老太太說:「不要黑皮膚的,看到整個臉黑黝黝的,就頭暈。 我喜歡吃豬肉,她也要能吃豬肉。」
老太太想: 若對方不吃豬肉,我怎能逼她煮給我吃?
老太太的兒子跟仲介說了這兩個條件,最後加了一句話:「 請你把她訓練好。」
(三)
阿月剛來,老太太的隣居杏仁嫂過來瞧她。
「你是越南還是印尼?」
阿月的皮膚曬得黑黑的。
「越南。」阿月回答。
「她住在越南北方的山上,種田的,她的丈夫死了。」老太太插嘴。
杏仁嫂露出同情的表情。
「你幾歲?」杏仁嫂問。
阿月比了手勢。
「四十八歲,她四十八歲。」老太太說著。
阿月剛來,會主動扶著老太太的肩膀在院子走路,老太太逢人就誇: 「她很愛乾淨,地上一有髒污就拿拖把擦拭。」
她會推老婦人坐輪椅去廟口買菜,老婦人是講究飲食的人,每次買新鮮魚肉,也會買半隻塩水雞給阿月,阿月喜歡廟口的塩水雞。
(四)
杏仁嫂常常拿她女兒寄回家的舊衣褲,來讓阿月挑选。
雖然杏仁嫂日子也不好過,但她認為阿月比她更窮更可憐,就把她當女兒般疼著,常常過來看她,即使阿月聽不懂,她也自個兒喊說著。
後來老先生發現阿月只會煮飯、洗衣和種菜,她不會拿藥給老先生和老太太吃,她不懂那一種是心臟病的藥,那一種是高血壓的藥。她一直學不會,其實應該說她沒興趣學。
「阿敏啊! 你大哥僱來這個外勞,我看是農夫,不是看護工。」老先生說。
老先生的女兒麗敏到美國讀書,嫁給了德裔美人,常常會打電話回來。
「大哥說媽媽開的條件,受到限制,仲介跟他說越南的外勞喜歡賺加班費,都到工廠去了,要當家庭看護工的很少。再看看,看她會不會進步。」
老先生接受了女兒的安撫。
(五)
阿月來的第二年,鄰居仍然會問她幾歲,她仍然用手指頭比,接著她會不好意思地跟大家說:「阿公說我什麼都不會。」
大家都認為阿月是個老實人,她說的話和她的外表都毫無掩飾。
阿月的臉大大的,鼻子短短的,貌不驚人。但她有傲人的雙峯,她喜歡穿低胸緊身的上衣,柔軟的布料箍著她的雙乳,連女人都禁不住想往裏面瞧,更何況男人。
那天送米來的七十多歲的雜貨店老闆,一手塞給她五十元硬幣,一手摸了她的臀。
阿月馬上打電話給她的仲介,遠在市區的仲介來了,在鄰近城市工作的雇主也請假回來了。
仲介提議要報警,老夫婦和雇主一直替雜貨店老闆求情。
「他是個老實人,村裏的人和他都熟識,只要一通電話,貨就送來。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給他一個機會。」老婦人懇求著。
阿月聽了老婦人的話,放過那雜貨店的老闆。
(六)
阿月來台第三年的某日得知母親病危,她很心急,請假回國一趟。
一個月後阿月回台,脾氣變得暴躁,不再像以前一樣順從老太太的指示, 有時會大聲吼老太太,老太太心裏有些害怕,但不敢告訴她的孩子,怕他們耽心,只敢跟前來串門子的杏仁嫂訴苦。
「我這樣說,她竟然吼我,她這次回來和以前不一樣了。」老太太說。
「聽她說,她這次回去蓋了一棟房子。」杏仁嫂說。
「蓋一棟房子?」老太太問。
「在山上的,像以前我們蓋的豬舍,她回去這個月有幫忙蓋。」杏仁嫂說。
返台後的阿月朋友漸漸多了,她的同胞朋友常常結群來找她,起初站在門口大聲說話,後來就進到屋裏大談闊論,無視老夫婦的存在,老夫婦深感困擾。
但是阿月從未阻止她的朋友的喧囂。
這些同胞朋友中有一位成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就是阿美,家鄉有丈夫和孩子,原是來照顧村裏一家商店老闆的父親,後來勾搭上老闆的弟弟,時常被老闆的弟弟載著到處去玩。
阿月羨慕著阿美的飛黃騰達。
不久阿美介紹了一位年輕帥氣的同胞給阿月,就是阿月口中的弟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