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今敏的《藍色恐懼》,也喜歡他說電影裡每一幕都是有意義的,寫小說也一樣。回去翻翻以前的對話紀錄,那時還積極投稿,十八歲時我問老師關於後設小說跟存在主義,問題很精準,現在反而不如以前了。想想便不禁發噱,十八歲的我試圖弄懂存在主義,二十一歲的我在生活裡體悟到虛無主義,二十歲的我呢忙著安穩地活下來,結果徒勞無功。
重翻林奕含和邱妙津的文章,常常幼稚地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二十六歲。奢求有人能理解自己和讓家教學生看懂大象為什麼席地而坐一樣,太難了,尤其在偶然聽到學生抱怨父母給他們上才藝班或花錢找老師的時候,在朋友抱怨父母給的零用錢太少的時候,我就想,他們一輩子也沒辦法懂。
十九歲的時候我寫「討厭人家以修辭以文法以理論分析文章,我謂之分屍」,昂著頭的模樣我還記得,也不曾想二十一歲時竟成了自己口中的屠夫,以家教作文維生。很厭倦工作的時候會想貓咪,想著以後畢業就輕鬆一些了,能一邊寫作一邊工作,聽朋友寬慰一些好像很有道理的話,生活就這樣重複著。
自從看了《藍色恐懼》以後,我的腦袋裡常常浮現未麻看著一缸死魚翻肚的畫面,像胡遷的主角一直想見一見遠方的大象,真見著了卻是笑著想抱著牠哭一場。有朋友說,妳撐過成長的痛苦就會迎來幸福,我有時都很納悶他們如何能講出這樣的話而不發笑。
存在主義的荒謬之處在於一旦信仰破滅,人的生命將可能毫無意義。現實生活是我的貓咪體弱多病,我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繼續寫作,我突然不確定自己想不想見那頭大象了,不是怕自己像胡遷的主角那樣被踩死,我不怕的。
我深深恐懼著的,是我努力地撐到二十六歲然而生活卻報以我一缸翻肚的魚,我別無他法,只能繼續假裝二十歲的我沒死,一如往常地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