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我以為只要長大,什麼事都可以自由地決定。
哈囉,我是漂浮在海面上的那星半點浮游生物。
我的壽命雖然不太長,但也已經飄了二十九年的時間了。最近我總在思考自己的過去還有現在的近況,罹患焦慮症與憂鬱的我吃了六年的藥,做了四次諮商,但該低潮時我還是會狠狠地把握住機會。
在十八歲之前,我生長在管教很嚴厲的家庭,父母親總是有各自的煩惱與忙碌,期望小孩的只有乖乖坐在書桌前讀書、讀書、讀書。其他的事不重要,或者應該說,只要照著他們的話去做,就不重要。
我是個天生失去左眼視力,家中唯一一名出生就有問題,的小孩。
為了逆轉這樣的弱勢,母親從小就告訴我要努力讀書拚過其他人才可以。
我在國小五年級時考到第二名、國中三年維持前二名,到高中變本加厲,維持三年第一從沒掉下來過。
但我的父母並不為此而高興。
在他們眼裡看來,過於稱讚我會讓我驕傲,所以他們通常在看到成績單的時候都會表現得很平淡自然;但如果我的某科成績掉下來,他們會詢問我出了什麼問題,就像在審判我的過錯一般。
我每天六點多起床,刷牙洗臉準備上學,下午五點半下課後去買個晚餐,就要趕往補習班上著兩個小時的課,十點多回到家拉肚子、洗個澡就坐回書桌前開始讀明天要考的科目、今天安排的作業,時間大約到凌晨一點再上樓睡覺。週六日是難得可以睡到中午十二點的日子,如果有補習的話自然得要早上八點多起床。在沒有作業的情況下,取而代之的是補習班的作業跟要考的試,以及要為未來預習的種種,跟準備學測、準備模擬考、準備段考的讀書計畫。
是的,我的假日不自由,幾乎沒有任何娛樂,如果晚餐時間看電視是一種娛樂的話,那也算有。
我不能出門,因為父母親擔心我出去會被車撞、或者我撞車子,但我弟弟可以出門,他們認為男孩子應該多運動,女孩子的話大概就不用了。
所以我總想著,未來出社會的我一定會很自由,一定會很棒。
但是我忘了,生了病的自己會多麼失控。
上大學後我徹底放飛自我,覺得人生從來沒有如此快樂過,我可以選擇我想選擇的社團、可以開始玩電腦,但其實我還是不能自己挑科目學習。
我的日常作息開始失控,一路失控到我讀碩士的時候。
這個時期我才發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比如焦慮、格格不入、思想不外放。我也才理解自己從國中開始到大學的腸胃不適並非食物有毒,而是因焦慮而腸躁的跡象。
我一直忍到連喝水都會痛的情況才去就醫,正式轉到身心科拿藥。
但情緒不會自己好轉,最終我還是選擇上吊自殺,然後被高中同學提前發現意圖,啟動校園通報系統。
以為出社會會是希望,不過是爛泥在掙扎。
二十幾歲的我,不甘再承受這些壓力,帶著身上僅存的六千塊上台北找工作去。
後來呢?
後來的我一直在餐飲業掙扎,生活起起落落,焦慮的狀況也成功的糟糕下去。我嘗試過一次上吊,但位置太低了,想想覺得也許是我不夠勇敢。我變得不想起床工作,不想醒來面對現實,總是哭、總是逃避,想用最省事的方法活著。
延續到我換進朋友的公司做業務助理,問題也沒改善。
找到自己的朋友真難,我知道是我的問題。
因為藥讓我的代謝變得很慢,我逐漸發福,胖了二十公斤,沒辦法再像剛出社會那樣去接拍、私約、找包養,所以我認命地決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自己的履歷已經不夠漂亮,再也沒有剛出社會的光芒與新鮮。
即使是這樣、即使是這樣,因為身邊有個愛我的男友,所以我不能選擇死亡,我有活下來的必要。
最近我才明白過來,這十年之所以糟糕得無比透頂,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完全找不到新的生活方式。我討厭過去那種壓抑自我的生活方式,但客觀來說,那樣生活確實帶給我實質的成就與值得說嘴的榮譽。
所以我必須宣告自己的失敗,才會有下一次的開始。
我是個該死的非黑即白主義者,不這麼做心裡就難受,所以,從今往後我會回去過那個該死的我討厭的生活,雖然討厭,但很有用,不至於讓我變得無所事事、
或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