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藍星戰記◆第一部◆鐵之卷8

納愛瑪賢者從剛才裝載法杖環的錦盒裡又取出一樣東西，說：「這是晶片，記載所有咒語。」

薄薄一片，發出淡淡的綠光，她將晶片插入手環的底部，然後帶領亞莎貝雅來到碩大的窗口，對著天空那三個月亮說：「那三顆月亮不是星球，是人造衛星。總共有七座，環繞著帝藍星，我們所處的世界。

這七座是我們先祖從織女星帶來的科技製造成。天方咒笈晶片裡所記載的咒語，其實是天空那七顆人造衛星的電腦指令，而法杖環就是發射電波的搖控器。每一句咒語都透過人造衛星的反應再發射回地面，兩者缺一不可。」

納愛瑪要亞莎貝雅伸直手，露出手杖環，「你目前要學習的是科技的魔法。你把手環對準遠方那顆樹，然後喊一聲『炎之術‧爆雷』。」

亞莎貝雅依照她的指示，將手環對準樹木喊叫，手環那幾顆紅寶石發出紫光，並出現一整排發光的咒語，環繞手腕一圈，那些咒語跟羊皮紙的內容一模一樣，難怪納愛瑪說不必記，因為當你要使用那個法術，只要喊出它的名稱，手環自然秀出那些咒語。

「炎之術‧爆雷！」亞莎貝雅心裡默唸那些排出來的咒語，以心音的方式傳送電波。

不久從天空傳來一陣雷鳴，一道閃電穿過厚後雲層直接擊中遠方的樹木。

亞莎貝雅有驚喜又慌張，她從未發出這麼巨大的雷電。

納愛瑪看出她的緊張，在旁指導她說：「快使用轉之術，從雲層凝具出雨水。」

亞莎貝雅緊張地喊道：「轉之術‧舞雨！」

幾乎只用一秒，大雨傾盆而下，而且只落在被雷打中的樹稍，瞬間把火燄撲滅。

「懂了嗎？這就是未來你幫助隆曼王國風調雨順的利器，有空不妨多練習，慎選人煙稀少的空曠地。」

「嗯！我懂！」亞莎貝雅雀躍不已，直到這一刻，她才有身為侍神女的真實感。但她心中產生另一個疑惑，她問納愛瑪：「使用法杖環的是科技魔法，那我母親克勞蒂的天然魔法，靠什麼施展法術？」

「科技魔法最大的缺點是它有限制，僅能就天方咒笈裡記載的電腦語言下指命，電腦程式沒有寫到的法術，下指命也沒用。但體內有天然魔法能力的人，他不僅可以用腦波啟動人造衛星，施行天方咒笈的所有咒術，也可以純粹用法力另創新法術，不受限制。缺點是……天然魔法施行的能量來自血液，因此會消耗大量魔法師體內的血液。」

「所以，我母親身體很虛弱嗎？」

納愛瑪微笑，正常人難免會朝這方面想，她說：「當你成為不靠法杖環的魔法師，你的體質已經不是一般人，施展法術的過程，你體內的造血功能也會強化。除非你過度濫用體內的法力。」

亞莎貝雅聽得出一點概念，點頭表示理解。

「那麼…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還有問題嗎？」納愛瑪問。

亞莎貝雅舉起手發問，說：「之前雪琳提法說過，侍神女的魔法咒術有六種，為什麼這些羊皮書裡只有五種，缺了核之術？」

納愛瑪嘆口氣，這孩子真是聰明，一眼就看出天方咒笈的殘缺。

「實話說，你手中握有的羊皮書，還有晶片，只是天方咒笈的三分之二。當初拓荒者為了避免後人濫用科技的魔法，把天方咒笈一分為二，隆曼拿到的不是完整的晶片，但已經足夠應付隆曼境內的需求。」

「那另外半片呢？在那裡？」亞莎貝雅問了一個任何人都會馬上聯想到的問題。

一個充滿磁性悅耳的男性聲音，從門口走進來，說道：「你會想要那失落的晶片嗎？」

納愛瑪與亞莎貝雅同時看向進來的男子，納愛瑪恭敬地向他行禮，說道：「日安，大賢者南凱爾非。」

亞莎貝雅首次見到南凱爾非那雙著名的金銀雙瞳，還有那精緻的五官。但漂亮的臉龐之下，卻讓亞莎貝雅害怕，彷彿有一層魔性。

「你就是新任侍神女，亞莎貝雅公主？」南凱爾非很有禮貌地屈膝半跪，在她的手背輕吻一下。

亞莎貝雅從他的手心觸到一股輕微電流，猛烈地將手抽回。南凱爾非微笑地站起來，輕輕說道：「納愛瑪教你的事，都學會了嗎？」

「嗯。」亞莎有點緊張地點點頭。

「很好。至於另外失落的晶片……等你先學好手中的那些咒術，其它的事，日後再說。」

他說完後，轉過身對納愛瑪說：「走吧，讓侍神女好好修煉法術。我還有話要問你。」

納愛瑪心領神會地向亞莎貝雅行禮致意，跟他一起離開閣樓。

亞莎貝雅一臉困惑，失落的晶片？她想起以前雪琳提法曾經說過，核之術是非常高段的咒術，應該有非常極端、凡人不能觸及的功能，所以大賢者們才不願意告訴她失落晶片的藏匿處。

不過，也有可能他們真的不知道另外一片晶片的下落。亞莎貝雅寧願相信是後者。

納愛瑪踏上迴旋梯，來到聖殿十樓的賢者之廊，南凱爾非已經站在廊外的風亭，微風吹散銀藍色長髮。

在納愛瑪面前，南凱爾非從不需要偽裝。整個七賢組織中，只有納愛瑪對他最忠心耿耿。

「奧鐸，」納愛瑪叫喚南凱爾非的本名，「剛才你出手的動作，是想測試她內在法珠的等級嗎？」

南凱爾非露出深謀遠慮的神情，似乎對亞莎貝雅內在蘊藏的法力仍有些不確定。

「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到那個……傳說中體內持有最強魔法基因的聖女，依你看，亞莎貝雅是那個最強的聖女嗎？」納愛瑪畢竟只是掌管音律與學習的大賢者，體內沒有南凱爾非那種看透人體的能力。

「老實說，我不知道。」南凱爾非苦笑，「大家都傳聞她跟蕾貝佳是宮女梅安姆所生，不是克勞蒂。但是她小小年紀竟然也學會一點法術，體內必然帶有魔法基因。她繼續修練阿瓦塔，未來體內的法珠會再長大，目前還未成熟，仍是幼苗。」

「也許傳聞是假，她真的是克勞蒂的女兒也說不定。」納愛瑪試圖為這謎題找出答案。

「我不覺得傳聞是假的，不然梅安姆不會精神崩潰，然後被送到蜂巢之丘靜養。」南凱爾非自認為對整件事的看法很透徹。「格拉道助夫談過，克勞蒂體內有真紅法珠，假使她體內真的蘊藏帝藍星最強大的法珠，甚至強過創世紀女神碧修七百年魔力的法珠……我還沒機會看到，但我急切想擁有。」

「可惜克勞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縱。」想到她，納愛瑪心都揪成一團。

「沒有人知道她去那裡。」南凱爾非說：「她的父親格拉道助夫一定知道。只是我還沒想出法子逼他說出克勞蒂的行蹤。」

每次南凱爾非談到法珠的事，那金色眼眸發出的光，總讓納愛瑪心口跳動不停。這是她追隨南凱爾非的原因，他的金色光總令她意亂神迷。

天色漸暗，遠方地平線昇起第四顆月亮，第一顆則落入山脈之間。燦爛星光浮現，伴隨一陣烏雲，吹向隆曼王國。

「帶著血腥氣息的風……」南凱爾非站在風亭外，彷彿預見那熊熊大火，照亮整個夜空：「列特斯的魔女──蕾貝佳將帶領叛將巴薩喀，手持聖劍劈開隆曼的王城聖迦太威騰堡，屆時，隆曼的國土再也不能安息。」

南凱爾非的預言，讓討厭戰火的納愛瑪心神不安，說：「應該不會那麼快吧？我國南方的克羅維茲峽谷，長年來，總讓列特斯軍團跨越不了，是天然的屏障，不是嗎？」

位於隆曼國境最南的克羅維茲，素有「戰士墳場」之名。因為縱谷深，兩旁高山佈滿砲塔，易守難攻，也因為如此，列特斯軍團無論進攻幾次，都死傷慘重，退守在峽谷之外。

整個列特斯與隆曼國界，唯一的通道就只有克羅維茲峽谷，其它都是高聳入天的雪山，過去列特斯軍團幾度想行軍越過那些叢山峻領，幾乎都因高山症而凍死在山頭。

南凱爾非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納愛瑪，你把問題想的太簡單。」

他不責備她，因為他瞭解納愛瑪一直篤信和平，可是她不懂得和平是要靠流血才能獲得。

「你說的是以前的歷史，但現在情況非比尋常。巴薩喀有了蕾貝佳，她的法杖環可以幫助聖劍鷹之翼重燃戰火，就像七百年前拓荒時代，鷹之翼的支配者潘費德王與侍神女碧修，兩人合力掃蕩隆曼大陸所有森林與惡獸，開闢出廣大遼闊的平原！如今是歷史重演，但是這次被掃蕩的是蒼星神族的黎民蒼生。」

每一把聖劍都是能量的增幅器，劍的支配者搭配侍神女，劍的威力才能真正彰顯，沒有侍神女輔助的聖劍，只是一把普通的劍。

「你說的彷彿蒼星神族的興衰與你無關，奧鐸。」

南凱爾非微微牽動嘴角，「你曉得，我本來就不屬於蒼星神族。」他這一笑，提醒了納愛瑪關於奧鐸真正的血統。納愛瑪幫他緊守住秘密，不讓其他人知道，這秘密成為她與南凱爾非的甜蜜誓約。

只是這份甜蜜能維持到何時？

納愛碼看著遠方，憂慮隆曼國境的子民。七百年來的和平，難道就要結束了嗎？

果然如南凱爾非所預言，巴薩喀與蕾貝佳率領的列特斯軍團，開始整軍出發，從南部盆地直擊北方。

當他們行軍到克羅維茲峽谷時，巴薩喀號令部隊停止前進。蕾貝佳騎著馬靠近他，問道：「將軍，為什麼停下來？」

「前面就是克羅維茲，這個峽谷地形險惡，我軍攻克多年，一直無法突破這個要塞，算是攻打隆曼的軍事關卡。」

蕾貝佳驅馬前進幾步，抬頭看見兩邊山頭砲塔整齊排列，加起來有近百個，再加上飛箭手、火石投擲器，想要通過此狹窄通道，鐵定全軍覆沒。

巴薩喀看她回頭，嚴肅地說：「怎麼？連你也沒辦法？」從蕾貝佳夜奔鐵城至今，她的作戰能力如何也只是憑她自述，空口白話罷了。巴薩喀心底想，克羅維茲之役是測試蕾貝佳法力的最好機會。

蕾貝佳似乎被激怒，握住他的劍，朝著右邊山壁叫道：「炎之術‧雷擊！」

天空衝下一道閃光，照入巴薩喀手中的聖劍，瞬間從劍尖射出強大的雷射光，以雷霆氣勢橫掃整面山壁，傾刻間，山璧宛如蛋糕般脆弱不堪，被劍光削下一半塊。山頂上那些砲台、飛箭手紛紛墜落，砲台粉碎，飛箭手們也身首異處，血肉模糊。

巴薩喀眼看堅如銅牆的山壁如豆腐渣般瞬間瓦解，滿意地朝蕾貝佳報以微笑。列特斯的士兵們受此震撼，像是吃了興奮劑般歡欣鼓譟，率領前哨軍團的隊長杜薩，跨在巨大駿馬上高聲喝道：「勝利是屬於我們的了！列特斯最強的魔法師！蕾貝佳公主是列特斯的女神！」

其他半獸人、壯漢與原住民都跟著高喊：「列特斯的女神！蕾貝佳！」

蕾貝佳騎在馬背上，享受所有的掌聲與歡呼，心情無比舒暢。從小就被眾人瞧不起，沒有人當她是尊貴的聖女，如今一切都值得了！

「來吧！蕾貝佳！繼續用你的法力來強化我的劍！把整個克羅維茲要塞都搗爛！克羅維茲再也不能限制我軍的北伐！」

巴薩喀對她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將蕾貝佳拉進自己身邊，用力一拋，蕾貝佳穩穩落在他背後的馬鞍。她本能地抱緊巴薩喀寬闊的背，這個從小就渴望的背影，給她無比的安全感與慾望。

即使拿所有族人的性命來交換，她都願意。

巴薩喀高舉手中的劍，咆哮道：「所有列特斯戰士聽令！前進克羅維茲！我們要直搗聖迦太威騰堡！」

暴雷不斷打在兩邊的山頭，駐守克羅維茲的將兵死的死，逃的逃，軍心潰散。坍塌落石，將壯麗的峽谷地形完全破壞，開出了一片寬闊的道路，佈滿士兵的鮮血與殘破的砲台。列特斯的戰士踩著屍首進入隆曼的國土。

猶如天然屏障的峽谷被鏟平後，死裡逃生的隆曼士兵往北方逃竄。半獸軍乘勝追擊，或砍或殺，沿途落單的士兵全都難逃一死。

僥倖逃過半獸軍追擊者，這群逃兵如驚弓之鳥，將所見所聞傳給克羅維茲以北的城堡守將，蕾貝佳成為隆曼民眾口耳相傳的惡鬼，給她新的稱謂叫「列特斯的魔女」。

幅員廣大的隆曼境內，設置有無數堡壘要塞，都是七百年按照規劃，逐步架構起來的層層關卡，阻擋敵人的入侵。只是此刻，巴薩喀在蕾貝佳魔法輔助下，勢如破竹，每個要塞的守將聞風喪膽，根本無能力與之對抗。

每個被列特斯軍團佔領的城堡，巴薩喀都派將兵駐守，開林闢田，徵召當地農民為軍隊栽種穀米蔬果，這樣遠途長征就不怕後方糧食接濟短缺。

雖然巴薩喀嚴令駐守將兵不得燒殺百姓，搶奪財物，尤其是不能強擄婦女。但列特斯的戰士都是拓荒時代的原住民，先祖土地被蒼星神族搶奪，被迫遷徙到國境之南，長期以來，對隆曼民眾沒有好感。針對不服統治與管制的百姓皆以暴力手段對待，甚至放火燒毀居民的屋舍，衝突事件時有所聞。而且列特斯士兵強徵田地糧食，留餘糧給百姓卻分配不均，生活變得艱苦，眾人都是怨聲載道，敢怒不敢言。

經過半年的爭戰，烽火遍野，列特斯橫掃隆曼王國的土地，直逼隆曼國境中心最堅固的堡壘──席爾那伊城，隆曼人稱它是「諸神之盾」，它的城門高四千呎，鎮守的戰士都是王都最精銳的聖殿騎士。

聖殿騎士團的團長雷多‧佩加索，站在城門觀看遠方滾滾塵煙，眉頭緊鎖。他奉希斯拉夫王之命，率領六千名聖殿騎士，再加上東西城堡增援的部隊，鎮守在席爾那伊城，做最後的殊死戰，一旦被列特斯攻破，首當其衝的就是王城前方的虎賁門。

席爾那伊城之役等於是亡國的前哨戰。

這是雷多成為騎士團長後，第一次帶兵出征，但糧食短缺，醫藥物資也缺乏，城內士兵的士氣異常低迷。諸多狀況，雷多全都束手無策。

之前就聽探子回報前線的軍情，知道縱使席爾那伊城牆再厚再高，也抵擋不了列特斯的魔女，探子形容巴薩喀在蕾貝佳的魔力加持下，一揮劍便可以毀掉一座城牆，隨著列特斯軍團逐漸逼近，他焦慮到輾轉難眠，兩眼都是黑眼圈。

站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副官克爾頓‧海金斯，這位從小就是他的知己，對雷多效忠，頗得他器重。

他問克爾頓：「敵人離我們還有多遠？」

「塔台的人員回報說，列特斯的軍隊已經行軍到毛里爾河，正駐紮在河南岸。」克爾頓答道。

「毛里爾河……」雷多思索道：「那也不過是一日的距離，縱使再從北方調援軍也來不及。何況留在北邊駐防的都是水伕，沒有陸戰經驗。」

「團長，你先去休息，順便用膳，我看你這幾天，幾乎都沒好好吃，好好地睡……」克爾頓關心地說，他身為雷多最親近的人，雷多的憔悴盡看在眼裡。

「現在哪有辦法休息，心情實在惡劣到極點，連午餐都吃不下。」

雷多已經不再是那個霸道跋扈的貴族小孩，瞭解凡事不能漫罵、指責就能解決。

突然間，城門上遙遠的天際，飛來一隻巨大的老鷹，翅膀展開有數十丈，盤旋於白雲間，博扶搖而落地，鷹身收斂變成一位穿白袍金色滾邊的長者，持法杖到城門外，對著城門上的守將高喊：「開城門！讓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