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裡掛了一件那個人留下來的襯衣。搬家的時候忘了還,其實倒也不是刻意的留下那個人的東西,只是在一起的時間太久,會分不清楚哪些東西到底是算誰的。於是,那件不知道算誰的襯衣就跟著我到了現在的屋子,為什麼後來想起原來不是我的衣服?在有一天終於把家裡整理到了一個程度;也忙完了幾個月來的慌亂之後,有一天才發現,原來衣櫃裡一直有一股味道,一股揮不去的味道,找了很久,從一件衣服上找到了源頭;是那個人身上的味道。
這件在後來我也洗了好多次的襯衣,卻一直還有一股洗不掉的味道。那個人最喜歡在下班後穿著這件襯衣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白色的棉質被洗的起了毛球,但那個人就是喜歡這種穿在身上服貼的感覺。
於是屋子裡便也留下了這味道。那個人在離散了我之後,留下了一股身上的味道在新的屋子裡不停的折磨著我,我看著還一直放在床邊的那個人的照片,想從那個人的臉上找到答案。發現不但找不到一點想要的答案;心緒還飄到了後來分手的那通電話,後來當再想要把這件衣服歸還的時候,那個人已經離開了我們曾住過的城,甚至也已經離開了我們住著的國家。
我有一種好空好空的感覺。像是做著一場醒不過來的夢。我們當時的相愛不但都已經過去了,甚至好像也不曾發生過。我看著後來我現在住的這個居所,屋子裡幾乎沒有任何一樣當時留下來的東西。
在那之後,我也刻意的換了所有的傢俱,也換掉了一直睡著的那張床。屋子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本以為這樣,就不再會有任何關係那個人的觸景傷情,怎麼就偏的,忘了一件一直留有味道的貼身襯衣,所以,那一切是真的不曾發生過嗎?
現在已經回到單身秩序的我,過著新的生活行程,學著一個人吃晚餐;學著跟朋友去看電影;學著一個人去唱KTV;學著只晾自己的衣服;學著不等那個人的電話;學著自己一個人回家。
當然,身邊總會有些人來來去去。有時候想要的是我的感情;有時候想要的是我的身體,但總也不能的,就是沒再動過心,被一個已經離去的人困在現今的單身生涯,其實心裡多多少少些懊喪的。總以為能裝個瀟洒,輕輕渺渺的逃開這所有困住我的情結,但卻沒想到被一件還留著體味的襯衣弄的我翻江倒海了起來。
原來愛一個人不單是愛著一個人的樣子,就連那個人身上的味道都會是記憶裡的一部分。那個人眉毛的弧線;那個人微轉的側臉,在分開之後,都變成一幅幅的畫面。那些畫面與畫面之間是串不成一段影像了,但那單格畫面卻一直在心裡,以靜態播放的方式重覆的投影著。
有時候是一張看著我的臉;有時候是一個曾留在頸間的吻,那都是過去,像是一股現在與過去的力量在拔河著。我有時候選擇也參與其中;有時候選擇躲的遠遠的,一想起這問題,便沒用的趕緊深呼一口氣的離開當時想起的那個現場。
為什麼有些人總能輕易的把過去放在記憶裡不容易被翻動的位置,而傻的如我的人卻往往不行?在後來的時間裡,我持續了將近半年的失眠。每個夜裡,一躺在床上便心想「完了」,我就是沒有對抗這一切的力量。
雙人床是冷清的;不熱鬧的,我總是翻來覆去的尋找一個最適合入睡的姿勢,後來好久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只不過是不再習慣一個人入睡而已,那個人的照片雖然還在床頭,但已經被我闔上了。但每次就算屋裡的燈已經完全關熄,我卻仍然能夠清楚的知道照片的位置在哪裡。我一伸手總是觸的到的。
現在蓋著的棉被雖然是在我們分開之後又新買過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總是覺得在蓋上的時候,伴隨著那個人的氣味翻天覆地的也蓋了上來,我看著漆黑的天花板,拉著自己的手,聞著那個人在離開之後留下來的體味,在一陣味覺的颶風裡,面臨失眠的下場,我沒能從這股味道的記憶裡走出來。過去的的也變成現在了!而我卻選擇不丟棄那件身為源頭的襯衣。
這已經是我僅能憑藉的回憶小道,若是再失去了,那麼我曾愛過那個人的證據不也就同時離散了嗎?我抱著那個人留在我屋子裡的一件襯衣,把自己抱成一個圓,在過去的滴滴點點裡尋找活下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