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透過細膩的筆觸,揭開童年的面紗,深掘記憶中的靈魂。她透過文字向母親還有其他生命中的人和解,雖然當年書寫時,便已明白自己永遠不會獲得答覆。
托芙的母親,總是不喜歡孩子的父親閱讀,因為「閱讀會讓人變得怪異」。起初,我總不解這句話,我只知道讀書會讓人清醒,讀到不公不義的事,同時也感到憤怒。後來才明白原來她講的是當時的氛圍,托芙的父親是社會主義者,他的讀物自然少不了那類的書籍,所以在當時,這是個會害他丟掉工作的身分。很快,他們家就得為三餐的問題而煩惱。
托芙為了迎合家庭,尤其是愛她但會對她冷暴力的母親,她只能將抽離感與恐懼鎖在名為童年的小盒子,那是一個刻有花紋浮雕的珠寶盒,裡頭的首飾是幼小的托芙戰戰兢兢的靈魂。
她天資聰穎,六歲自學識字,總能在字裡行間,建造一個浪漫的世界,她本應該是恣意綻放的才女,卻得學會極不合理的察言觀色,被迫地隱藏自我。她的父親喜愛閱讀,但當小小年紀的托芙興高采烈地告訴他想成為一名詩人,獲得卻是殘酷不平等的回應:
「他馬上皺著眉頭恐嚇我說:『別痴心妄想了!女人是不可能成為詩人的。』我被冒犯了,覺得很受傷,再次躲起來暗自傷心,此後母親和艾特文卻因為我這瘋狂的想法而大笑。」
所有夢都在指責和譏笑中粉碎,掉落在最卑微的地板,托芙默默地將它們撿起來。
其實,她父母跟哥哥艾特文不是真的這麼壞跟瞧不起她,所以即便拮据的生活,即便是那個年代,托芙得以繼續受中學教育。
「他們讓艾特文受教育,覺得不應該讓我如影子般被忽略。」
母親雖然情緒難以捉摸,但她會牽托芙的手,照顧重病的女兒,期待她看見便當中有巧克力的喜悅。父親會鼓勵她讀「大人的書」並且給予作業的指導。往後,哥哥與家人疏遠,卻與妹妹感情更好。他肯定托芙的才華,甚至驕傲地介紹給認識《社會民主報》編輯的朋友,希望可以幫妹妹圓夢。(其實我看過很多關於《童年》的閲後心得,蠻多人忽略這些點點滴滴,有點可惜。)
這是一本自傳體小說,自傳體小說是以作者為原型所寫成的書,例如《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只是不知道與現實相符的部分佔了多少,這些部分往往都是後人猜測的,隨著哥本哈根三部曲暢銷後,有親友出面抗議,責備她「與生活太近」,這也呼應她在書中提到:「寫作時,我絕不為他人著想」。
從文字中,你感受到愛、委屈和壓抑,那種情感不經宣染而更真實;激起共鳴的也不是只有托芙本身的遭遇,而是一切與她有所羈絆的人。
作者|托芙.迪特萊弗森 Tove Ditlevsen
譯者|吳岫穎
出版社|潮浪文化
早晨,希望無所不在。它存在於我不敢碰觸的母親光滑的黑髮上,稍縱即逝的那一抹光裡;它存在於我舌尖上,糖與溫熱的燕麥粥裡,我緩慢地吃著,同時凝視著母親那雙纖細的手,交叉著,安靜地擱在報紙裡有關西班牙流感(Spanish Flu)和凡賽爾條約(Treaty of Versailles)的報導上。
童年就如一座長而窄小的棺木,只靠自己是無法逃脫的。
大人最糟糕的行為是,我覺得,他們永遠不會承認,他們一生中總會犯過錯,或著做了不負責任的行為。他們總是很快地去批判別人,然而卻從未審判自己。
在我身後,是童年和學校;在我眼前,是我不得不和陌生人相處、未知且可怕的人生。我被夾住,困在兩極之間,正如我的腳被那一雙尖頭緞面鞋夾緊時的那種感覺。
我移開窗臺上的天竺葵,抬頭看著天空,在被風吹動的雲層中,新月像搖籃溫柔地來回擺動。那底下,閃爍著一顆新星。我為自己讀了幾句約翰尼斯·威廉·延森的《冰川》(Bra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