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點開地圖,像一個教授地理的老師,細細跟我說明出發在即的差旅之行,此去將會抵達的那些城市,你何時啟程,何日來歸,將離開多少天。我其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就是愛操心,自己找煩惱與擔憂。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你拿起我書架上的鉛字小盒,提議要玩好久不曾玩起的十字詩小遊戲,輸的人要幫對方實現一個心願。
想起以前,每回跟你比英文的填字遊戲,我總是敗北,玩十次輸十次,無一不例外,你英文就是比我好。後來,我們社團寫詩,我開始收集鉛字,從一字兩字慢慢的買,到後來也累積成了一個小字庫,好幾個鉛字小盒,黑體宋體都有。
有一回,你見著我的鉛字小盒,覺得精緻,說那些鉛字有一種舊時代的風華韻味,字字先後排排蓋印,像音符,譜寫著字與字的奏鳴曲。我說,我也喜歡那像一條條方磚似的鉛角,無聲的存在,在手工排版的年代,它是書頁字裡行間的留白,靜默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與鉛字協奏。
那時一開始,你其實只是想在白紙上印啊蓋的,只是當時的我,覺得那分別蓋印的鉛字在白紙上的姿態,有意義或無意義,都像極了詩。你聞言靈機一動,便發明了這個遊戲,我們還一起幫它取了十字詩之名。我後來在社團也介紹過幾次,但真的玩起來時,其實有些太難,若不限詩,只接字詞倒還可行。
現在想起來,我倆還真是無聊,詩海浩瀚,十幾二十歲的我們也真夠自負的。然而今天你提議要玩時,我心裡還是油然的興起了一股勝負慾,孩童那般,跟你在一起時,我總是幼稚。
蓋上我最愛的李商隱天涯詩「春日在天涯」為題,你唸,多美。你立刻接了「只在此山中」,頓時覺得題目是不是出得太簡單了。我們就這樣任記憶與聯想來去,我暫時忘卻了你將出差的城市與擔憂,與你進到字與詩的世界。
我:春日在天涯。
你:只在此山中。
我:晚來天欲雪。
你:春草明年綠。
我:尚待日光催。
你:妳贏啦!
知道你是故意讓我的,這樣你就能為我實現一個心願。你總是那樣,只用一點點的溫柔,便足以得到許多我盛開的眼淚。
我的心願是,望君平安,康健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