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回憶錄

她不算是一個熱情的人
也說不上對我好的一個長輩
只記得她是一個愛漂亮的小嬸嬸

叔叔年輕的時候做生意又在台北所以經濟狀況不錯
小時很羨慕堂哥堂姊都有很多新的東西新的衣服
每年過年我們家都得回鄉下住一個禮拜
那鄉下是真的鄉下 熱水洗到一半會變冰的不是熱水器故障就是瓦斯沒了
記憶中的嬸嬸喜歡塗大紅色口紅 擦著紅色指甲油
一直都是很漂亮很愛打扮的
嬸嬸是酒國女英雄 酒量大概是所有爸爸家親戚的男人都喝不過她
這樣一個在我看來時髦美麗又烈性的女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憔悴

姐姐說她開始不愛出門 開始會失眠
然後失眠吃安眠藥 在後來吃安眠藥配酒才睡得著
什麼樣的煩惱讓一個曾經那樣耀眼的女人
變得像披著人皮的遊魂似的不再有生氣
她會在恍惚之間打電話給很多人 甚至是陌生人
說了好多話 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媽媽很擔心她 雖然知道嬸嬸打來都會講很久
但還是陪著她說了很久的話

爸爸這幾年和叔叔有些不愉快
嬸嬸也會多說兩句把爸爸氣得半死
人有眾生相不是每個人都是善男信女
她不是大善人 當然也不是大惡人
她不是對晚輩特別熱情的人
每次媽媽帶我們去台北找堂哥堂姊玩
嬸嬸就會帶我們去吃鐵板燒
當時就覺得嬸嬸出手好闊氣

忘記了最後一次見到嬸嬸是什麼時候
跟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呢
人生最後她都很不快樂的樣子
昨晚她睡著睡著就去了天上
對她之於是解脫嗎?

知道消息的時候我想了好多
人活這一遭 不快樂是為了什麼?
臨了的喪禮叔叔說要低調 爸爸這邊的親戚不通知
因為我們小孩子都算感情好 哥姊才先告訴了我
突然想起一些看過的書聽過的話
蔡康永說希望他的喪禮上是個遊樂園 親朋好友就當作來玩來吃東西
你想要這輩子當什麼樣的人 你就想想你的葬禮
我想了想我的葬禮
我希望來的人想起我都是心裡暖暖的
親朋好友來這裡談起我 會一下哭但又一下笑的
人生想一想真的恍惚間就過了
能在這輩子對身邊人產生什麼樣好的壞的影響
就能讓你的生命變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