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D/s日誌,但今天是戀愛篇。
世界靜悄悄的,剩下枕邊人平穩的呼吸聲。我睜開眼,待瞳孔適應黑暗,朦朧中望向她的睡顏。她將我摟在懷裡,靠得很近,因此只能看見淡淡的稜線,無法看清五官樣貌,但光是這樣,便覺歲月靜好。說不定正在做一個香甜的美夢吧—我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深怕驚動這樣的美好。
然而,就在我輕輕地挪動手腳時,發現她的眉頭一皺,口中嗯啊發出模糊的聲音。啊,不妙,還是吵醒她了嗎,我心想。儘管睡前她真誠地告訴我,如果我半夜睡不著可以叫醒她,可我怎麼願意打擾主人的睡眠呢。
她終究還是醒了,「睡不著嗎?乖,慢慢呼吸。好乖,我們再睡一下好嗎?」她輕柔地在我耳邊說著,彷彿是我此生聽過最溫柔的話語,一手摸了摸我的頭,一手繼續攬著我的腰。語畢,她又重新閉上眼,我也安然的放鬆下來。
良久,我又從睡夢中驚醒,猛地一睜眼,驚魂未定,皺起的眉眼卻又被那人的側臉撫平。幾乎同時,她轉向我,在睡夢之中好像要對我說些什麼。我看著她醒來望向我,露出釋然的表情,再度安撫我,沒關係,有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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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送了我這麼一首詩:
<你也沒有治好我的失眠>
其實你也沒有治好我的失眠
我還是一樣地在三點醒來
一樣地睜開雙眼
只是 這一夜
映入眼簾
不是一片漆黑
是你熟睡的臉
好像
我又多了一點時間
多了一點時間
好好地感受你
感受你的心跳和呼吸
雖然你也沒有治好我的失眠
我也只是又多看了你一眼
「在夢裡,我好像就是能感受到妳醒來了,所以我想要把自己叫醒。」她這麼說著「第一次用另一個視角揣摩心境,希望妳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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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啊。
一,我在心裡默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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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們出遊,雖說遊玩本身也很令人滿足,但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那些剖開心臟的對談。
剛結束一段深刻的關係,對我來說像是葉子離開樹梢,飄落,卻在空中盤旋許久都找不到落腳處,盪呀盪的;剛建立一段關係,像是一陣風吹過,不知是要將我吹向何方,在哪處落地生根。
人與人的關係,比世間萬物都要複雜,理不清的絲線在對話中散開了一些,也繞緊了一些。
她告訴我她的過去。
我一直無意探尋,因為我認為那是小心翼翼收藏在一個又一個的盒子裡的,上面是否有飾條鑲邊、是否上鎖、是否蒙灰,都與我無關,我只打開那個貼上名字作為標記的我的盒子,往裡面放我想放的。
然而她坦然地向我展示,彷彿陳列在透明櫥窗內一般,雖然遙遠,觸摸不到,但若我想知道的,她都願意分享。那些關於她的青澀、她的成長、她的轉變、甚至她的茫然與錯誤,她都向我傾吐,告訴我,她也在不斷地探索與思考。
關係究竟有哪些樣貌,這次的我們又將成為什麼樣子,在討論中我們並未得到答案,我們只是對彼此的思想更了解了一些,還有,達成了一起探索下去的共識。
談了那些過往,我們當然也談起未來。
「如果妳去美國的時候我們還在一起,我會過去找妳。」她如是說,異常慎重。
「笑什麼,這個前提你有聽懂吧,是有前提的!」
在口罩下的我笑得更燦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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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默默又添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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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的日常依舊,一起讀書、工作,也許是比肩而坐,也許是她坐我跪,不一定有太多言語上的交流,單純地互相陪伴。
不開心的時候,我去找她,總會看見她在角落放了一把吉他。
想起第一次見她帶著吉他來找我的情景:
在解決掉當天的待辦事項後,她拿起了吉他。那把琴的琴音我已在語音通話中聽過無數次,透過那擾人的網路頻寬與電子雜訊。如今初見,初次僅僅藉由空氣傳導聲波,聽見的音色與我想像中修復的相去不遠,屬於圓潤、不算厚實但談不上輕薄的中庸地帶。
這時,我注意到她彈琴的樣子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可我說不出是哪一點使我驚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是我的心情不同了,是我在變化。
她大大的手撫上琴弦,率性、恣意、灑脫,邀請著我一起歌唱。至於曲目,我們早就有了共識,在剛認識的那些通話中,我們一次又一次的找到共同喜愛的歌,也已經隔著螢幕合唱(如果有著嚴重網路遲滯的碰撞也能稱作合唱的話)好多次。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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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和妳,我暗自備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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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於這個世界上的關係型態依然在探索,充滿著不確定性,但在 Qtime 的一晚,我和她的關係有了決定性的進展。
原先我的調教禁忌包含了碰觸胸部和下體,那是我為前任(當時還是女朋友)劃清的界限。現在恢復單身了,甚至與她有了點曖昧的氣氛,或許界線有改變的可能,其實我一直有在思考這件事。
她總是告訴我,沒有什麼項目是一定要進行的,我隨時有權利拒絕任何事。
這完全是關於「我想要或者不想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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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是怎麼想的呢?這條界線的更動意味著什麼呢?我想了好多好多,我是否動了心?世俗道德的眼光會怎看我如此快速地結束又發展關係?總之,一切縈繞在我腦海數日,答案浮現、又被謹慎地否定、又迅速浮現。
此時,「我發現我對妳有佔有慾。就是如果你交女朋友的話,我好像沒辦法接受。」 她這麼對我說,「我不能想像妳還有其他伴侶,那妳呢?」
「我想像了一下,好像也不行。」
「我們這樣還算是開放式關係嗎?」「鎖國了鎖國了。」
我笑了。
我們接著確定了這段關係的界線,現在,我完全屬於她,而她也完全屬於我。即使還有許多未解決的問題,還有一些待釐清的疑惑,但我們是彼此唯一的伴侶,這點已經達成了共識。我們認定這段關係是不受世俗定義的,既不是純愛情,也不是純D/s關係,而是按照雙方喜好相處的,傳統框架之外的一對一關係。
她俯身壓了上來,距離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輕輕地抱著我,我也環抱回去。
「那麼關於界線與禁忌...妳可以再重新思考一下。」
「我...其實是想要的,但又忍不住用高道德標準檢視自己,下次見面前回覆您可以嗎?」
「好,因為...」 她湊近我的耳朵,我的雙頰瞬間染上紅暈, 「我想上妳。」
她壓低聲音,迷人卻又小心翼翼,在我聽來就是完全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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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害羞死啦!
是誰笑我當初丟觸身球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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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我們如約去淡水玩。剛出捷運站,我一如既往地走在她身後半步的地方。
紅燈變為綠燈的一瞬間,她回過頭來伸出了右手,問道:「要牽手嗎?」
我瞥見她的耳朵迅速漲紅,沒想到昨天那個大膽示愛的人,同時也如此純情可愛。
我知道,我心動了,三。
「要。」我伸出手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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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淡水飄著細雨,我們共撐一把傘,排在長長的搭船隊伍中。隱身於周遭親子出遊的喧囂以及近在咫尺的浪濤聲裡,我們顯得很安靜,任誰都不會知道我們的情緒有多澎湃洶湧。
天是霧濛濛的灰,厚重的烏雲籠罩,但我的內心豔陽高照,無比熾熱,因為我的太陽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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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到了這趟旅程的尾聲,我對於即將來臨的分別感到惋惜,卻又不知道對方是否有者同樣的心情。回程的船晃呀晃地,內心的眷戀不捨也跟著海浪的頻率迴盪,越盪越高,直到我忍不住開口:「那個...我們今天可以在外面過夜嗎?」
她有些訝異地看著我,隨後笑了。
我尷尬地撒嬌著「不想和主人分開嘛...」,抱著她的手臂輕蹭,「...可以嗎?」
「那我們找找看旅館吧。」她笑著應答。
最終我們下榻於大稻埕附近的一家小旅館,其實在搜尋的過程中,我好幾度地想,「還是算了,沒關係,各自回家吧。」總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任性,但看著她專注的樣子,我又覺得踏出這一步真是太好了,頓時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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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累的兩人一進到房間就癱在床上休息。不知何時,她向我靠近,用膝蓋分開我的雙腿,開始啃咬我的耳朵,氣息就在我側臉上,我輕顫著回應「還沒吃晚餐呢...」
然後,
她就起身了。
「對啊,要去逛夜市!」
氣氣氣氣。
「哪有這樣的...我想要...」伸出雙手勾著她的脖頸。
聽見我的請求,她的神色瞬間鎮定,「妳確定嗎?」
「是,我已經想清楚了。」
「先去沖澡冷靜一下。」 她並沒有馬上答應,她知道在情慾之中的問答是無效的。
等我再一次拉開浴室的門,便是我思考完畢的時候了。
「主人,我確定,您可以碰觸我身體的任何部位,我的全部屬於您。」
接下來的事就是那樣了,我們的第一次上床。
在不太大的床上,有了酣暢淋漓的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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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我們散步到大稻埕的貨櫃市集,時間已經不早,卻還是有不少人。
吹著海風,迎面而來的幸福,彷彿此刻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身邊有我的愛人,經歷了一場身心滿足的性愛,接著有這樣的閒情逸致漫步在海邊,看著遠方的燈火,一切恬淡美好。
就差點酒精了(笑)
於是我們點了兩瓶精釀啤酒,坐在貨櫃屋頂,繼續著關於彼此感情史的話題,然後,她靠在我的肩上,小心地詢問:
「我們這樣,算是在一起了嗎?」
「當然。」
「我愛妳。」
—2022.10.22
後記:
今天是情人節,發了我們談戀愛的過程。
雖說是過程,但好像是在一週內就全都咻地發生了,哈。
很感謝莫成為我的伴侶,包容我、接納我、愛護著所有樣貌的我。無論是作為哪個角色,總是細心、體貼、溫暖。也謝謝我們一起這麼努力走到現在,度過了第一個情人節。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滿足於日常的幸福,所以並未特別慶祝節日,不過,還是想和我的寶貝說:
謝謝您,我愛您,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