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沒有給我,我想要的,但祂給我更好的。」他的答案讓我腦內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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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鐵高架橋的下方,一閃閃車體運行的光影打在眼前,像高速播放的幻燈片。而幻燈片的主角,是正在和我聊天的K。
K是傳統基督教家庭的第三代,教會是從小長大的第二個家。
小組、敬拜、奉獻,從有記憶以來他不曾停止對心裡另一個父親,訴說對祂的景仰與敬愛。
高一的時候,K的雙腳突然慢慢無法行走。
開始頻繁進出醫院、大小檢查、排程手術;依然沒辦法阻止病情的惡化。從用拐杖支撐步伐,到雙腿被雙輪取代,只過了短短3年。
這樣的K,像不小心錯置在陸地的人魚,沒有魔女、沒有解藥。只能在40X46的椅子上等著變成泡沫的那一天。
在我看來,他是上帝無法救贖的孩子或是被神遺棄的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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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K和他的家人卻依然虔誠的,敬愛著他們的天父。
『你不恨你的上帝,讓你失去你的雙腿?』
『是我,早就把剩下的靈魂賣給惡魔,要神go to the hell.』
跟K相處一段時間,感受到是他超出常人”不正常”的正向樂觀。
好奇是因為現實對他來說殘酷到,不知道還能相信什麼,所以只能偏執、被動的選擇相信他那看不見的”上帝”?
曾經,我也很相信我的神靈,是溫柔且強悍在庇佑著我;但從意外奪走我的小腿,把我整個人禁錮在殘破身體的那刻起,我的怨恨大概是這句中二台詞吧「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即使現在我知道神的能力在大,也大不過因果。依然在面對我的神靈時,會”偶爾”發出怨與恨混雜的咆哮聲。
_最痛的的不是一無所有,而是【擁有後被剝奪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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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是愛我的」駕駛座的K看著橋下的漆黑。
幾公尺外路燈微微的亮光,照映出在他柔軟眼神裡對天父的堅信。
「基督徒是很入世的。在低谷裡領會上帝的耳語、相信祂正伸手帶你脫離黑暗、往上方的光亮前行。在高峰懂得謙卑、知道恩典來自於祂,並分享祂的光芒。」
「會應許妳所有清單的不叫上帝,那是Sugar Daddy。」K很生活化的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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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大家定義的好,對祂來說不一定適合我,或是對我是真的好。」
我用『公三小貓咪,坐輪椅是好事?』的嗤鼻眼神看向K。
「我很喜歡打籃球,但高中後就沒辦法上場了。」K接收到我的疑問繼續往下說著他的故事,手放在兩腿上輕拍。
相比他上身厚寬的體型,雙腿因為長期缺少肢體活動,比例有明顯的削瘦。
「但很特別的是,我一個沒辦法打籃球的人卻當了系籃的教練。從雙手雙腳變成用腦袋打球,還拿下6次系季盃冠軍。我得到的不是比原本更多、更好嗎?」
靠在椅背上的他,摘掉上班掛在臉上一整天的眼鏡。
K沒有鏡片遮擋的雙眼,乾淨、沒有雜質,好像可以直視人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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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一直這麼相信你的上帝?』
「當然,我也不是一直這麼乖,我不喜歡盲信。即使我是從小敬拜上帝的羊,也會逃家、也衝撞過教條與體制。」他想想也自己笑笑。
「尤其那時候我也很常問上帝,What the hell….? 祢到底要我怎樣?」
「但我想,祂如果一下就把我的腿治好了,我還是會裝痞痞的離開祂吧? 不會像現在和祂這麼靠近,知道我是活在祂愛裡、被祝福的孩子。」
「祂總把我想不到的美好,帶到我的身邊。」K轉頭,小鹿般的眼睛閃爍著光。我想,上帝這時候也透過K在觸碰著我的靈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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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抱你一下嗎?』面對這樣溫柔、心卻像鎧甲般堅強的他,是沒辦法言語的複雜和心疼。
K張開雙臂,動作輕柔、帶著力量擁抱了我
:「Hardship is a blessing in disgu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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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沒想過會寫到的,一個關於信仰、關於上帝,滿滿愛的故事。
裡面有為讓故事精簡,沒有說明詳盡或是省略的部分,如果有冒犯基督教的卡友,這邊先說聲抱歉。